杨广想了一下,试着问道:“以将军谋略,断不致欲广正面相抗吧?”
秦蒙笑道:“如今太子势大,正面相抗,愚夫之行为也。落人口实,倒还在其次,圣上会怎么想?太子乃圣上亲立储君,佐以羽翼,托以政事。正面相抗,岂非藐视圣命乎?”
杨广恭敬拱手道;“愿闻将军教诲。”
秦蒙长吁一口气道:“飞骁军风头太盛,晋王又屡建功勋,太子及其羽翼,打压一下,也是情理之中。但明克让撰文,言官风言,却没动飞骁军和晋王分毫,若我等辅翼太子,该做何想?”
杨广点头道:“必深忌之。”
“如此,才有抓住图多不轨,弹劾本将军一事。若是弹劾本将军一事又是不了了之,太子羽翼,又当何想?”
杨广展颜道:“将军莫非欲成全弹劾?”
秦蒙点头道:“如今,缩头,只恐是最好的办法了。太子乃正统,于理于法,代表的,是仅次于圣上的权威。不知进退,岂非不识时务?”
杨广皱了一下眉头,眼睛眨了眨,忽然问了一个敏感的问题。
“将军知进退,给足了太子面子。但倘若……太子必欲打压将军与广至极,如之奈何?”
秦蒙听了,也不觉心头一凛。
杨广敢说这话,可是冒着很大的风险的。他看上去无比风光的一切,都是因为皇族身份,皇权所赋予的。
皇权是有无上权威的,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因此,不用说藐视皇权了,就是你对皇权有不敬的定点行为,皇权赋予你的东西,会无限加倍拿回去。
皇族,跟皇权只有一字之差,但却是天壤之别。
如果皇族敢于不敬皇权,或许不会死,但肯定会比普通人更惨!
杨广敢妄加揣测太子,冒犯的,就是那神圣不可侵犯的皇权。
看来,杨广是把秦蒙当自己人了,或者,是通过这种方式,来把秦蒙彻底拉到他的那条船上。
秦蒙思索一会儿道:“四海之内,唯天子之威是仰。某虽仅为边塞一将,却是天子任命,托以重任的。呵呵,若是有人敢打压至极,其势,岂非可争锋天子?”
聪明人一点就透,杨广瞬间明白了秦蒙的意思。
秦蒙话语间,确实是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但却是隐隐点明了反抗的方向。
势力可与天子争锋,那别管这个势力背后是谁,哪怕是亲儿子,亲手册立的储君,也静等着倒霉吧。
杨广本以为秦蒙缩头之说,就是避朝中打压他的势力锋芒,委曲求全。
现在看来,暂避锋芒是有的,但委曲求全,从来就不是秦蒙的风格。
忽然,杨广心里一动,秦蒙这话里,可不仅仅是被极致打压之后才采取行动,让打压势力恣意妄为,进而会引起皇帝的猜忌。
杨素这一关,肯定是要过的。
关键是,怎么过,过到什么程度!
财货与之,杨素肯定会帮忙说话的。
但秦蒙的意思,又不能水波不惊,不了了之。
最佳的结果,就是飞骁军主副将都要受到一定的惩罚,但必须要杨坚知道,这一切的背后,是有人推波助澜,增强自己的权威。
斟酌了一下,杨广道:“将军,杨素那边,您是否亲自过去?”
秦蒙知道,杨广已经彻底领会了他的意思,便摆手道:“杨素此人,志高才满,傲然于物,兼有军功在身,其必不已我为意。收下东西,帮忙办事倒是能成。但若想求他按照咱们的意图复命,本将军身份地位,他还没放在眼里。”
杨广深以为然,拱手道:“那末将跑一趟就是了。”
秦蒙点点头,忽又嘱咐道:“切记,与素,不可深言。素人才见识,非泛泛之辈,非圣上不足以慑之。欲结素,不可当面示好,可于其身边之人下手,方可成事。”
杨广不觉惊叹秦蒙思维缜密,但他不知道的是,实际上,秦蒙这一套从杨素身边人下手的策略,实际上就是杨广日后做出来的事情。
秦蒙只不过是把知道的事情,提前给说出来而已。
杨广拱手告退,精心准备了礼物,带了心腹亲兵,寻踪去追杨素了。
秦蒙待杨广离去,把自己独自关在屋内,他需要想想,未来该何去何从了。
隋朝的历史,秦蒙大体上是知道如何走向的。
秦蒙也知道,自己因为军功,又有杨林照拂,肯定会一步步提升的。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杨广居然能突兀出现在他身边。
杨广对秦蒙来说,利弊难辨。或许,谁都认为,跟着最后的胜利者,肯定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啊。
有这种想法的人,估计是非常天真纯洁的。
杨广以晋王身份夺太子之位,进而继承大统,那可不是打一个通关游戏。
或许,没有刀光剑影,但是,身处其中的人,搞不好,哪一天小命就没了。
皇权胜利者,从来就是踩着无数人的鲜血证道的。
太子杨勇,可不是势单力孤,而是有一个庞大的力量在支撑着他。
嫡长子的身份,几乎让杨勇站在了几乎不败的位置上。即便是他失宠于杨坚,力挺杨勇的,依然大有人在。
敢挺杨勇的,可不是小鱼小虾,随便拿出来一个,那都是跺跺脚能让朝野震撼的存在。
秦蒙想,要在储君争夺上站队,甚至是出手么?
这是个你没得选的送命题,即便你知道答案,可是,你未必就能坚持到答案揭晓的那一天。
急流勇退么?
能退得出去?
秦蒙读的每一段历史,都是鲜血和生命写就的。
太子一党目标是杨广,但拳头,却是直奔秦蒙打过来的。
秦蒙这个晋王亲信的标签,不管他自己愿不愿意,想不想,都别想从身上摘下去了。
已经来不及了!
杨勇的智囊团,目标选得没错,杨广就是他们必须要打压得永世不得翻身的人。
而打压这样的目标,肯定是先减其羽翼才行。
就算是抽身归隐了,你在飞骁军,在少府监,是有巨大影响力的人。只要一个身份,就能有举足轻重的影响,这样的危险,就应该以死人的形式,彻底淹没掉才行。
秦蒙想清了一切,也彻底下了决心,还是那个原则,别管是谁,想要我的小命,那就看看你有没有命来拿!
下定了决心,秦蒙感觉身心骤然一轻。
缩头,是形势之必然,但缩头并不意味退缩。
事到临头方思应对之策,那就什么都晚了。
秦蒙让手下拿来公文纸笺,想要动笔,却想起自己的字拿不出手,便让亲兵把达奚暠叫来,秦蒙口述,达奚暠笔书。
这是几份很寻常的嘉奖令,分别嘉奖杨广,谢蕴,周烈,豆卢远,达奚暠五人。
秦蒙写明,飞骁军自健骑营前身开始,一直发展到飞骁军,这五人一手带起了队伍,而且,有千里奔袭的大功,为飞骁军树立起了榜样。
为了表彰这五人对飞骁军做出的不可替代的贡献,飞骁军左将军秦蒙,特向监军杨林申报通令嘉奖,且每人给予二百两纹银的物质奖励。
达奚暠有些不明所以,乖乖写完,秦蒙看了一下,在五份嘉奖令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达奚暠,你和谢蕴两个,携带这五份文书,到监军大人那里,请他签字认可,并通令北境全军,以示嘉奖。”
达奚暠口中称是,却是迟疑一下问道:“将军,卑职送抵监军大人那里,倒是无甚问题,只是,万一监军大人那里问及卑职相关事项,该如何作答?”
秦蒙道:“可以这么说,北境目前并无战事,为激励军心士气,有必要在飞骁军中树立典型,以为飞骁军所有将士楷模。以此为标准,能者,可升迁,劣者,非但无升迁,而且还要淘汰出飞骁军。飞骁军只重质量,为此,可以不惜压缩编制人数。”
达奚暠凛然遵命,包裹好文书,找了谢蕴,带了一百护卫,去给杨林送文书去了。
过了三日,杨广自外而回,看他的脸色,秦蒙猜测事情有些不顺利。
“杨素不会没收东西吧?”秦蒙单独跟杨广坐定,问道。
杨广叹道:“杨素收了财物,暗示可以帮咱们说话。但是,他强调了一点,可以说图多做的事情,是完全不在飞骁军授意情况下做的,可关于将军您的弹劾,他推脱要圣裁,不会按照咱们的意思说话的。”
秦蒙笑道:“素不肯开罪于太子,此意料之内,情理之中。”
杨广看秦蒙毫不为意,不觉问道:“将军,莫非已有他策?”
“他策不他策的谈不上,但保住你在圣上心目中的形象,是没有问题的。”秦蒙就把杨广离去后,他报请了几份嘉奖令的事情,说了一遍。
杨广皱眉道:“将军,您一番好意,末将心里甚是感激。不过,别说皇族子弟了,就是世家子弟,于军旅受嘉奖,那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以此维护末将在父皇心目中的形象,只怕,只怕……”
秦蒙诡秘一笑:“今冬,本将军会派你到京城办事,少不得,要拜见陛下及皇后。还记得该怎样得父皇母后认可么?唯忠孝尔。当今圣上,最信任谁?皇后也。打动了皇后,呵呵,陛下心中,晋王岂能不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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