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昆不明所以,但秦蒙却是再也不肯说了。
眼见秦蒙这般,黄昆也没再追问,叫人上了热菜,跟秦蒙推杯换盏,聊一些生意上的事情。
黄昆这家伙,当真是有商贾的天赋,大概是接受杨胜让其打前站的时候,就想到了要在边贸当中捞一把,因而,接下来的话题,几乎都是京城所需紧俏的北方突厥人手里才有的东西。
秦蒙让达奚暠把黄昆所说一一记下,表示自己一定会按照黄昆的意思,把这些东西置备齐全。
同时,秦蒙建议黄昆,他们俩毕竟是行伍身份,用建制行伍押运货物,怎么说都是敏感的事情。
可以把货物交付中间商来运作,让他们负责货物的采购,运输和交付,当然,在中间商运作的时候,不可避免要涉及到一路通行的卫戍力量。
到时候,打通关节人情,可是需要黄昆出面解决的。
至于中间商,只要给他们抽出获利的一成,相信不管是谁,都会哭着喊着来讨这个营生。
黄昆大喜,他来找秦蒙,一方面是为杨胜打前站,另一方面,就是为了打通各个环节来的。
要知道,古代的商业并不发达,那并非是古人的智商有问题,而是出于保护农业的目的,往死里打压商贾才造成的商业及其畸形发展的局面。
武威的口子一开,朝堂当中那都是什么样的人精啊?马上就有人盯上了这块肥肉,黄昆,只不过那些幕后运作的大手子手底下的马前卒而已。
酒酣面热之际,黄昆舌头有些大了:“贤弟,不是哥哥说你,你简直就是手里握着金山要饭啊。”
秦蒙知道黄昆所指为何,但还是佯装不知问道:“未知哥哥所言何事,还望哥哥指点则个。”
“贤弟,今晚之事,出我之口,入你之耳,只是胡乱说说,可好?”黄昆是有点晕乎,但内心里还是无比谨慎的。
“哥哥,可曾见小弟出卖过任何一人?”
“哈哈,贤弟,若非如此,哥哥岂能跟你直言?贤弟啊,你手中的军械,那可是咱们大隋比黄金还要硬的通货啊。陌刀连弩,估计没人敢私下藏匿。可你那战刀,要是私下里弄些出来卖卖,私人买家,可出黄金百两啊。”
秦蒙沉吟道:“莫非是有人向哥哥开口了?这个容易,小弟给哥哥十几把就是。但有一点,哥哥,战刀,只能搭人情,绝不能买卖,否则,那可是抄家灭族之祸啊。”
黄昆听得浑身一激灵,知道自己有些过了。
秦蒙的军械,那可是聚拢了所有人的注视啊,别说前方涉及战事之所,就是京城,也都有人关心啊。
送出搭人情,最多就是以公物徇私,只要摆平了几个关键人物,连处罚都挨不上。
可要是私自倒卖军需,而且是近乎国本一样的物资,谁敢替倒卖者求情,先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脖子够不够硬吧。
秦蒙见黄昆脸色都变了,摆手对达奚暠道:“你黄叔叔醉了,扶下去伺候歇息吧。”
黄昆立马佯装醉意,让达奚暠搀扶着,到了客房休息去了。
秦蒙待达奚暠安顿好黄昆,领他并没有回府衙,而是策马到了城外。
“达奚暠,今日所见,作何感想?”秦蒙勒马停住,眼眺远方问道。
达奚暠在秦蒙旁勒马停稳,沉吟一下拱手道:“叔叔,您即是如此做,想必是有这样做的理由。”
秦蒙笑道:“汝混迹行伍,加之达奚哥哥言传身教,想必是看不惯假公济私之作为。”
“这,这,叔叔严重了,家父让小侄到叔叔这里历练,就是多看多学叔叔权达通变之韬略。家父曾言,叔叔忠义无双,却不拘成法,权变之略存乎一心,于凶险之际力挽狂澜,正是家父所不逮之处。”
秦蒙叹道:“若论忠义,我只服两人,一是达奚哥哥,二是王爷。其一身正气,让人不敢有半分宵小之意。然则为人处世者,切记八字,海纳百川,不忘本心。”
达奚暠想了一下道:“叔叔的意思,可是遇事需权变,但无论作何,需谨守忠义之本心?”
“就是如此。”秦蒙点头叹息道:“我大大小小打了几仗,颇有些战功在身。然为此殒命的兄弟,有数千之众。直到配备了新型的军械,战死兄弟的数量,才大大减少。”
说到这里,秦蒙不觉眼角滑落泪珠。
痴痴看了远方半晌,秦蒙才擦掉眼泪道:“可你知道,新型军械的投入是多少么?配备新型军械的士卒,所需要的补给是多少么?这么说吧,养活健字二营,不算战马的消耗,不算军械成本,不到三千士卒的供给,就够养活三万常规步卒。”
达奚暠道:“叔叔,健字二营有如此战力,朝廷花大价钱养活,也是值得的。”
秦蒙笑道:“贤侄试想,这健字二营,仅仅是我一人之功么?”
达奚暠迟疑一下道:“健卒编制,我大隋凡有军旅,都有此类编制。但若叔叔这里的健字二营,恐无人能弄得出来。虽说这里面有王爷的大力支持,但叔叔为健字二营第一功臣,实至名归。”
秦蒙摇头道:“这也算是中肯的说法吧,但健字二营,倾注的,不仅仅是我秦蒙一人之力,就是你那黄叔叔,私下里,可是多给了不少粮食和牛羊啊。王爷更不必说了,非但给钱,而且还默许纵容我私下拿军械交换战马。健字二营,我秦蒙首功,但却是许许多多的人为之默默付出,才打造出这大隋第一战力的队伍!”
达奚暠沉默良久,拱手道:“叔叔,侄儿明白了,长江之水清,养两岸庶黎,黄河之水浊,同样是滋养两岸百姓。海不以清浊而同纳,泥沙俱下,方有波澜壮阔,海纳百川者,有容乃大也。”
秦蒙重重点点头:“达奚哥哥于我,先有活命之恩,后有提携之义,今生今世,万死难报哥哥也。达奚一脉,世代显贵,然多于战功安身,此皆为常年战乱所致。当今天子雄才大略,天下必一统强盛,军旅者,非长久安身之处。达奚暠,汝要谨记,今后光耀门楣者,非治世之才无以安身。为国为家为自己,需要处处着眼方可啊。”
达奚暠凛然道:“侄儿谨记叔叔教诲,定不负叔叔所望。”
“嗯,如此甚好。今后,你在我手下,人前可与谢蕴一样,称我为长官,军旅中,你要虚心向谢蕴周烈学习,管理民生,可向关向李应学习,可知圣人求知,何为也?”
达奚暠拱手道:“叔叔指的,莫非是子禽问子贡之事乎?”
“嗯,圣人不以多闻强记自恃,以温良恭俭让得所知。汝为达奚哥哥爱子,当恪守圣人教诲,身体力行,万万不可做出令哥哥难堪之事。”
秦蒙这么敲打达奚暠,并非是为了彰显自己,也不是出于教导有方的考虑,达奚暠其实比他还大呢,用得着秦蒙教导?
让秦蒙最担心的,就是杨胜的到来,不可避免的,达奚暠会和杨胜有所交集。
这可是个祸福难料的事情啊,好了,达奚暠能因此获得莫大的好处,不好,只恐是会送命的啊。
秦蒙当然不能跟达奚暠提起杨胜的身份,祸福这玩意,想躲躲不了,还是自己恪修己身,敬天由命吧。
二人回到府衙,正碰上周庭赞和武威一众文武官员喝得兴起的时候。
秦蒙也不推辞,入席跟周庭赞拼起了酒,直喝得呕吐狼藉才罢休。
过了三日,周庭赞向秦蒙告别,越来越接近年关了,必须要赶紧回到达奚长儒那里。
秦蒙这时已经无法再抽调军械给回赠回去了,便把林可君给自己的东西,拿出大部分,装好了车,送出武威一百里,才洒泪而别。
再过两天,黄昆正式领着杨胜,来到了秦蒙这里。
三人都是心思细腻之辈,也无甚太过明眼的作为,反正该谈的事情,早就已经谈完了,说说客套话,黄昆借口京城还有事情,便把杨胜交付秦蒙,自行赶回京城了。
“秦大人,小的有幸,得在大人麾下效劳。但有吩咐,小的定不负大人教诲。”杨胜依然是那般恭谨,言语依然是那般滴水不漏。
秦蒙客气了两句,便把杨胜引到了魏达那里。
魏达依然肩负着训练干吏的职责,秦蒙是后世穿越过来的,对于常规部门进行军事训练,是非常赞同的,这样,可极大提高队伍的纪律性,方便掌控。
“魏达,此为世家子弟杨胜,可编于小吏队伍。”
魏达刚刚从秦蒙那里接收了达奚暠,一看又送来这么一个人,忍不住问道:“将军,这也是您故旧?”
秦蒙有心逗逗魏达,笑道:“非也,杨胜乃地方豪强出身,乃是靠家族捐资,才到这里的。”
魏达一听,眼睛顿时瞪了起来:“一看这贼眉鼠眼的样子,就知道是四体不勤的少爷羔子。你可听好了,到了这里,可不是在你家里,什么都想着让别人去干!听我的话还则罢了,不听,少不得皮鞭伺候,然后将你扔出武威!”
秦蒙一下子懵了,他知道魏达因为豪强子弟娇惯,对他们没什么好印象。但怎么也没想到,魏达会如此暴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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