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军捡到了金批令,不敢怠慢,一面让秦蒙稍等,一面差人撒丫子奔往上峰那里报信。
秦蒙远远地看着,不免有些揪心。
那奔跑的士兵,步履蹒跚,一看就是饿极了没有力气的样子,哪还有一个战士应有的风貌?
真不敢想象,隋军八万人马,被困在这里,这么多的时日,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过不多时,几个精壮士卒,簇拥着一人飞快赶到这里。
秦蒙看着那人有些面善,急切间,却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秦蒙,你可认得本将军?”那人端详了秦蒙几眼,声音带着嘶哑问道。
秦蒙听了这声音,虽然有些变化,但却是想起来何处见过此人。
犬牙寨黄昆亲自犒军,曾留下十几人,说是军需部下,实则是上峰高级将领暗中查视犬牙寨。
秦蒙曾把周烈和齐远招来,辨别这些人身份。
他们三个暗中观察猜测,觉得可能大将军罗方隐身其中。
秦蒙赶紧下拜:“莫非是罗方大将军乎?靠山王殿前参将,节制西平守备秦蒙,参见大将军!”
罗方刚才观察秦蒙,已然确定八九分,问了一句,听秦蒙回复,再无怀疑,马上命人撤开堵塞道路杂物,放秦蒙进来。
秦蒙招呼手下,循序撤退,退进了隋军阵营内。
离得近了,秦蒙发现,罗方脸颊已经凹陷进去,一双眼睛满是血丝,显然,已经是很久没有休息好了。
“罗大将军,请带我速见王爷,秦蒙惭愧,今日方到。”秦蒙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左右,见人少了,让谢蕴拿出一包行军干粮肉脯,塞与罗方。
罗方也是饿得久了,那干粮肉脯,常人难以嗅到味道,罗方却是拿起来放在鼻子下深深一嗅,不是碍于身份,早就撕开包裹狼吞虎咽了。
秦蒙跟随罗方,一路急行,半个时辰后,到了水溅岭半山中军主帐那里。
“末将秦蒙,接王爷金批大令,本该星夜来援,却是耽误些时日,请王爷降罪!”秦蒙见到杨林,口中称罪,跪拜在地。
“快快起来,你这背上有箭,且先处理一下吧。”杨林还是那个威风凛凛的王爷,只不过,比秦蒙初见时,脸色有些发黑,想是军务操劳过度所致。
秦蒙这才让部下处理伤处,拔掉中箭,敷上药物。
处理了伤口,秦蒙让手下把行军吃食,分一些给杨林和中军帐的高级将领,挨饿的人太多了,秦蒙必须要保证自己部下的战斗力,因而,分出去的,也只有一半。
杨林部下,那一个个都是大隋军队中嫡系中的嫡系,平常什么没吃过没见过?可是到了这时候,那又凉又硬的干粮肉脯,仿佛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一样,都顾不得身份,猛啃狠嚼。
秦蒙趁着杨林吃东西的间隙,详细介绍了自己是怎样来到这里的。
杨林和众将虽是顾着吃东西,却也对秦蒙如此匪夷离奇经历,赞叹不已。
吃了些东西,杨林一众人的气色,没有之前那么紧绷了。
杨林叹道:“本王一生行军用武,不想在灵武,栽了这么大的跟头。天子厚望,十万子弟交付与我,不期本王无能,灵武两万将士,已入敌手,余者八万,陷于险地,咳,纵粉身碎骨,何颜以面天下?”
罗方拱手道:“父王,胜败乃兵家常事,岂可以一时成败论英雄?如今参将秦蒙穿过重重封锁来援,说明突厥人并非铁板一块,实有隙可乘。以父王神勇,麾下有八万壮士,未尝不能突出重围,伺机再战。”
薛亮接道:“罗大将军言之有理,秦蒙一参将,率五百壮士便可视突厥于无物,纵横驰骋,不伤一人至水溅岭。我八万之众,若是怯了突厥人,岂非弗若巾帼之妇人?”
众将纷纷进言,表示可以一战。
秦蒙低头不语,仔细聆听众将的言语。
能够听得出来,杨林所部,并非只想困守待援,有很多将领,还是立足于打的。
杨林之所以下不定突围决心,实在是周围敌情太过不明。
八万隋军,冒险冲破封突厥人重围,并非是无一点胜算。
但突破了突厥人的封锁线,该往何处,是个重大的问题。
灵武盐川金宁已失,向北向西的通道已然关闭。
向东,则有可能面对东部进犯大隋突厥主力。
向南,则要经过漫长的开阔地才能抵达弘化。
纵是弘化未失,突厥主力骑兵从后掩杀,隋军必然是溃败的局面。
现在,秦蒙突破进入到水溅岭,言明金宁已经在投诚叛将钱忠手里,完全可以确定方向,直接杀向西,只要进入金宁,大军据城池力守,就可修养伺机反攻。
杨林闭目听着,时不时点点头,看来,有些将领的意见,是很符合他的心意的。
待众将议论声小了,杨林忽然睁开眼睛,看着秦蒙道:“秦蒙,汝最熟敌情,因何不语?”
秦蒙有点猝不及防,忙拱手道:“各位将军所言,俱是真知灼见,秦蒙也无甚高论,故不言。”
“秦蒙,你过来,具体说说敌情吧。”杨林示意秦蒙到他的身边,点指着面前的地图说道。
秦蒙有点紧张,跟这么高级的统帅如此近距离接触,真的有点不适应。
“突厥人于水溅岭之外,共布九道防线。其前三道,各布兵马约万人,此三道为缓冲屏障,倘我大隋军队突围,必然会依次冲击,如此,三道防线过去,我军必然锐气大减。”
说到这里,秦蒙点指着地图上一个岔口要道说道:“待我锐气大减之时,就会碰到敌第四道防线,此为突厥阿史那统辖本部,战斗力极为强悍,若是想过占据岔口要道之处罗侯部,非血战不得过。”
当介绍道第五道防线的时候,秦蒙明显迟疑了一下:“处罗侯部,占据交通要冲,北上盐川灵武,西去金宁,南向弘化,莫不交汇于此。此部为处罗侯精锐之师,若非万不得已,真不想碰上他。”
果然,秦蒙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招来了一阵非议。
“处罗侯部为突厥劲旅,这谁也不否认,不过,有些话,可是有点不中听了啊。我大隋将士,那也是不怕死的,怎么就若非万不得已,真不想碰上他。”
“就是,我大隋将士,有战死沙场的,可没有被吓死的。没开打就想着谁谁厉害,那还打个屁,干脆脱了铠甲,回家抱孩子去吧。”
“哈哈哈,这话没错。有些人,觉得自己摸上山了,就觉得咱们这些败军之将一无是处了,嘿嘿,咱们要不是受了暗算,此时,说不定正撵着突厥人跑呢。”
……
话一多,说什么的都有,看轻秦蒙,嘲讽秦蒙的话语,也渐渐多了起来。
杨林并没有阻止这些人的议论,而是用眼角的余光,仔细观察着秦蒙。
秦蒙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眼睛扫着四周,一一跟说风凉话的人对视。
尽管秦蒙的级别比这些人要低,资历也浅,但他眼睛里那种镇定与从容,让那些说风凉话的人也自感无趣。
秦蒙待议论声小了,才说道:“倘若击败处罗侯,占据要冲,则南向有三道封锁线,西向有一道封锁线。看似好像击溃了处罗侯,已经胜券在握了,实则不然。”
说到这里,秦蒙点指另外两处道:“我军至此,已强弩之末,难应大战。然盐川灵武之敌,必然接到军情,肯定会增援袭我背后。倘使我部接灵武盐川之敌,处罗侯必整残兵回攻,如此,则我部腹背受敌,危矣。”
一将忽的出列,观此人身材高大,满脸络腮胡子,甚是凶猛,扬声道:“打仗,拼的就是胆子,力气。若是没有风险,那还叫什么打仗啊?你这小将,还未接敌,就在此灭自己威风,存的是什么心?若为我部,打你都是轻的!”
秦蒙微微一欠身,算是给他见了礼,毕竟在杨林面前,上下级的观念,还是要有的。
“这位将军,秦蒙只是说出心中想法判断,并无他意。军情如何,调度用兵,可都得听王爷的呢。”秦蒙没有反唇相讥,很轻描淡写就化解了络腮胡将军的诘难。
按照常理,秦蒙都已经点到杨林了,杨林就算是出于平息部下纷争的念头,也应该出来说句话。
可杨林就是十分平淡看着众人,一言不发。
罗方眼见杨林不说话,众将又是议论纷纷,便开口道:“父王要秦蒙介绍军情,秦蒙介绍之余,说一下自己的想法,也是情理之中的,勿复再言。丁良,秦蒙带回重要军情,突围已是必然之举,未知你是如何想的?”
丁良,就是那络腮胡子大将,慨然道:“还有何想法?敌军就摆在那里,杀过去就是了。我不信,我八万将士,冲不破突厥人这几道封锁?王爷,罗大将军,丁良不才,请做前部先锋,愿率本部人马为大军开出一条血路,不胜乞斩!”
还没等杨林罗方表态,一面若银盆,留五缕长髯之人出列,看了一眼秦蒙,转面杨林道:“父王,灵武之事,犹在眼前。这秦蒙远在西平,却是几进几出突厥番营,不费刀兵拿下金宁,几毫发无损至此,其中,无有诈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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