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接过参茶,道:“十三还是个孩子。”
毓溪嗔怪:“小侄女都有了,怎么还说你的弟弟是个孩子?胤禛你也要学着放开些,多信任别人一些,有时候遇事你想的未必错,可你眼里能看到的终究有限,多一个人多些主意和见解,何必总是独来独往?”
胤禛喝下温润的茶水,从胃中散开的温暖,让他的身体放松了几分,毓溪摸了摸他的手,笑道:“瞧瞧十指冰凉,你可是家里的顶梁柱,我和姐妹们孩子们,随时摸你的手,都要是温暖的才好,这样我们才觉得有依靠。”
“我记着了。”胤禛笑,“可不得不发冷的时候,就不让他们碰,有你暖着我。”
毓溪轻拍他的肩头:“看着不错,还有心思拿我开玩笑。你好好在家待着,有事儿我们夜里再说,说好了给额娘请安,不能不露脸。”
此时外头也有奴才来催,说温宸公主的马车到了,毓溪便理了理衣襟发鬓要往外头走,侍女们送来氅衣将福晋裹住,胤禛却跟出来问:“良妃娘娘那里的贺礼,你送去了吗?”
“额娘以我们的名义,替妹妹还有十三弟十四弟都送了东西,让我们不必操心,延禧宫正是是非之地,宫里娘娘们的事,我们这些小辈还是少插手好。”毓溪应着,也不忘把小和子教到跟前嘱咐,“贝勒爷若是还出门,仔细多穿一件衣裳,若是在屋子里看书,看紧炭火了,别糊涂。”
瞧着福晋离开,小和子跟在主子身边乐呵呵说:“娘娘可别把福晋留夜了,不然宋格格今晚直接要缠到书房来了,奴才可招架不住?家里的事,只有福晋在才不会乱。”
胤禛骂他:“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宋格格若是来闹,你拦不住闹到我跟前,明天就卷铺盖回宫里去,别再跟着我了。”
小和子贼兮兮地笑着:“娘娘会给奴才做主。”
这边几句玩笑解了愁绪,畅春园瑞景轩里,岚琪仍旧觉得云里雾里,冷眼旁观延禧宫势头起来的这些日子,她是淡漠冷静的,总想着这是玄烨的谋划的事,想着他和觉禅氏没有任何关系,自然现在更确定了他们绝不会有任何关系,玄烨甚至亲口让觉禅氏不要以妃嫔自视,让她的心灵都得以解脱,他们还能怎么样?却是玄烨这一步从十几年前就摆下的棋子,让她心中惶恐。
反思着这么多年,自己有没有做过对不起玄烨的事,有没有动过不该有的心思,这紫禁城里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眼睛里,只有他不想知道的,绝没有他不能知道的事。
此时环春来禀告公主和四福晋进园子的事,瞧见娘娘坐着发呆眼中无神,上前问了几句,岚琪言及此,环春笑道:“叫奴婢来看,不是您会不会做什么让万岁爷反感不高兴的事,而是您做什么万岁爷都高兴,您在他眼里怎么都是好的。”
岚琪嗔怪:“这会儿还来哄我?”
环春却认真地说:“这是真话,您反过来想,讨厌一个人的话,那人做再好的事咱们也不入眼呐,是一个道理。”
“说是说得通,可我不能太得意忘了分寸。”岚琪叹一声,自嘲道,“也罢,偶尔发生这种事叫我警醒一下,别真的太自以为是,皇上那么辛苦筹谋一切,我要多体谅他。”
之后等了片刻,毓溪和温宸已经进门,温宸是女儿,说话没那么多顾忌,疲倦地撒娇:“皇阿玛又搬出来住了,下一回要去什么地方呢。额娘,我们来畅春园的路,可比去宫里远多了,马车颠得我浑身都疼。”
闺女说着话就往怀里钻,毓溪毕竟是儿媳妇,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笑说胤禛提起额娘道乏不见她,此刻看到额娘气色不错,她安心了。
娘儿几人说半天话,温宸要去给父亲请安,毓溪是儿媳妇不方便相随,正好有话想对婆婆说,便等小姑子离去后,赶紧对岚琪道:“额娘精神可还好,儿臣有些话想请教您。”
婆媳俩便各自裹了氅衣,在瑞景轩外随便逛逛,宫女太监都离开十几步远,岚琪挽着毓溪的手一步一步慢慢走着,笑悠悠道:“到底是年轻,手像暖炉一样热乎乎的,额娘的手怎么暖不起来了。”
毓溪笑道:“那就让媳妇一直给您暖着,就是怕皇阿玛会嫌我碍眼。”
岚琪伸手在她额头上轻轻一点,嗔怪:“不学好的,学着她们取笑额娘?”
毓溪在人前虽有规矩,可婆媳俩常年相处,早已如母女般亲昵,但这份亲昵毓溪只敢在私底下流露,她也有她的分寸。
玩笑话后,说起正经事,说胤禛这些日子心事重重,毓溪知道必然与过去一年发生的所有事相关,也从娘家知道所谓的朝廷大事,可仿佛真正是到了要紧的时刻,毓溪怕自己掌握不好分寸,回头没有开解了胤禛,反而给他增添烦恼,这话与娘家的人说不上,也只有对婆婆说了。
岚琪听着儿媳妇叙说,会想去年的事,记起胤禛那次惹得玄烨大怒,跑来永和宫宠她发脾气,若是那一回八阿哥的折子递上去了,现在必然没什么良妃,没什么延禧宫的风光。如今良妃母子风生水起,原本该被朝臣疏远的八贝勒,得到更多大臣的支持,朝堂上下行走自如,给皇帝办差也必然事半功倍。
可她那个傻儿子一根筋,莫说别人不与他交往,就他正经起来板着脸,别人也不敢亲近。明明骨子里是温和的人,就是自小被众星捧月,反而不会与人相处了。
毓溪道:“额娘,我会哄胤禛高兴,他也会哄我高兴,其实有时候我说说笑笑他看起来是放松些了,但背过身照旧把事闷在心里,我就想啊,是不是那些事本就不该由我来开解,我也别执迷不悟才好。”
儿媳妇一年一年成长,她的谨慎稳重岚琪都看在眼里,这些话就十分小心,毓溪如此虔诚虚心,她也不能随便应付,挽着手一一与她说其中的道理,不惜提起朝政来,让她明白身为皇子福晋的责任,毓溪将字字句句记在心间,也觉得渐渐明朗。
婆媳俩不知不觉走远了,回身张望瑞景轩在何处时,瞧见前头一行人过去,正往良妃的院落走,良妃还住在早年来畅春园时的地方,和瑞景轩离得不远,毓溪在旁说:“额娘,是八阿哥和福晋,也是来给娘娘请安的吧。”
岚琪道:“良妃册封后,八福晋正巧染了风寒一直没来贺喜。”
毓溪轻声说:“怕是知道不该太张扬,又顾着惠妃娘娘的脸面,才避开了的。您看这一进园子,他们就来了。”
岚琪轻轻捏了儿媳妇的笑道:“傻孩子,这话放在心里就好。”
且说八阿哥夫妻向良妃行了大礼,册封后,八阿哥已到延禧宫为母亲贺过喜,八福晋推病一直没入宫,虽然胤禩早就解释过,但今日见了婆婆,八福晋还是致歉:“怕惠妃娘娘不高兴,儿臣才没进宫,是怕胤禩不好做,还请额娘别觉得委屈。”
良妃道:“这都是多出来的事,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眼下宜妃天天闹着九阿哥,不让他再与你往来,皇上虽然呵斥她了,可我看她一时半会儿是不肯罢休的,说到底谁也不乐意自己的儿子,去捧别的兄弟。”她叮嘱胤禩,“你多多体谅九阿哥。”
胤禩颔首:“儿子心里有分寸。”
良妃见他眼神虚晃,欲言又止,猜想有事来禀告,还是儿媳妇胆子大,见丈夫不肯开口,她忙道:“大阿哥近来时常为难胤禩,一直要他做些过分的事,胤禩快有些招架不住,怕这事儿往后没有底。额娘,大阿哥明摆着存心折腾我们,难道我们一直要受这份委屈?”
胤禩阻拦了妻子,言不由衷地说:“没有的事。”
八福晋却道:“在额娘面前,还藏什么,如今额娘贵为妃,你做什么还要看他们的脸色。”
胤禩示意妻子噤声,良妃终出言笑道:“怎么会没有底呢,你自己给自己定个界限,一旦他越过了了,你就来个了断。我问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
胤禩脸色一慌,尴尬地说:“自然这些年这些事,都在他眼睛里。”
良妃安慰儿子,一语点醒小两口:“他自己也牵扯进去的事,他怎么会到处说,你们是一条船的人,翻了船他也活不了。”
那日傍晚,进园子请安的孩子们陆陆续续都离开了,瑞景轩里忙忙碌碌,环春她们从宫里带来了娘娘平日用的被子褥子,几乎把整个永和宫搬了过来。岚琪怪她们太麻烦,谁晓得环春竟说:“皇上用惯了的,奴婢怕皇上回头不习惯新的。”
岚琪又气又好笑,只能由着她们折腾,夜色降临前皇帝坐了轿子从清溪书屋来时,正见她倚在门前看热闹。玄烨从后头走上来唬了岚琪一跳,但岚琪立刻就问:“怎么不去良妃的院子里?”
玄烨笑:“这不是特地来跟你说一声,我要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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