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更多诱惑小说请关注微信 npxswz 各种乡村 都市 诱惑 春天姗然而来,天地间一片明媚。
几天前的一场大雨,缓解了春旱,山坡上和地堰边上的小草绿绿的,正是牲畜放青的好时节。
队长找到天高,说队上有两头耕牛,想找个牛倌,想让天高来放牛。让他第二天就上任,每天十个工分,还支五元钱给他买件蓑衣。天高心里想:我小小年纪干点什么不好,非得打牛腚?心里这么想,但是他嘴上却不敢说,服从领导的安排是他的“天职”——尤其是他,是不允许说“不”的。
听说一队也找了个牛倌,是村南头的五哥,天高“走马上任”的第一天,五哥就拉着牛找到天高:“……兄弟,不客气说,论看牛你是雏儿,看牛也有学问呢,我是咱村老看牛的,不信你访一访,牛到了咱手里,保证又肥又长膘……往后咱俩一帮,跟我学着点,听我的准没错……”
“行,大哥谢谢你了。”天高也巴不得有这么个伴儿,本来自己看牛就觉得孤单,现在五哥主动找他了,他当然求之不得。
第一天看牛就有作伴的,天高觉得有点走运,因为五哥的出现,多少缓解了天高在人前的尴尬,他虽然人是干上了牛倌,但心里仍然是不情愿的。天高只希望和五哥的合作是愉快的。
傍晚分手的时候,五哥说:“从明儿开始,你天天早晨去叫我,我自己起不来。”
“行,没问题。”天高也很爽快的答应了。
从此,他俩一起出发一起回,看牛的场地和路线全由五哥定——今儿上西山,明儿去东岭,上午到泊地,下午进山沟。五哥的经验是,上午泊地草肥露水多,牛吃带露水的草能上膘,下午日头毒,山沟里风凉,牛吃风凉草易长肉。
五哥是师傅,他是徒弟,他从五哥那里确实学到了不少看牛的知识,但是随着天长日久,天高渐渐地不喜欢五哥了,因为五哥太爱睡懒觉了,往往是天高又叩门又喊的,五哥仍然不起床,他就在门口等,等急了,再叩门再喊……更重要的是,有时牛没吃饱,五哥就急着要回来,对于是贫农的五哥来说,牛不饱他不怕,牛瘦了他也不怕,什么也不怕,然而天高什么都怕,怕牛不饱,怕牛瘦了,怕牛病了,怕牛死了……
天高还记得后来曾找过队长,能不能不再看牛了,理由是:牛是个哑巴畜类,如果它病了,它不会告诉人,如果病治晚了牛病死了,或许就会有人说他故意拖延,错失最佳治疗时间;再如果牛遭人暗算被人害死了,天高向谁也解释不清楚,以他的这个成份,即使有万口也难辨啊。
队长只是说:“这个你放心,决不会有那场天气,即使有,也赖不着你,不是还有公安局吗?”
“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谁敢出来为我说句公道话啊?”天高还是心有余悸。
队长不屑地说:“你不要神经过敏,想太多了,叫你干,你就干,别没有数了,叫你看牛,是瞧得起你……”
是啊,天高心里也明白,那时队上没有什么拖拉机、播种机、收割机,春耕夏作,全指望这两头牛,两头牛是队上最值钱的家当。如果站在阶级路线的高度来认识,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当这个牛倌。既然队长让干,还有什么办法,现在也只能小心翼翼地“伺候”好这两头牛了。
天高以种种理由渐渐地与五哥疏远了,终于在怏怏不乐的气氛中同五哥分手了。离开五哥的日子,天高每天起得很早,自己到饲养员从牛棚里把牛拉出来,顺着路边,让牛边吃着边朝那泊地的草滩走去……
天上的云追着月亮,地下的风吹着杨柳,天高加在两头牛中间,一字儿排着,黄牛在前,黑牛在后,这是天高特意这么安排的,黄牛吃草挑剔,东一口西一口的,专吃草梢;黑牛吃草泼辣,黄牛吃过一遍的草它也不嫌弃,还能吃的快吃的好。
早晨的露水凉丝丝的,露水湿了黄帮鞋,走起来鞋里咕哧咕哧的。太阳出来了,草叶上的露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晶莹而闪光。这时两头牛已吃得大饱了,成群的蠓虫也“醒”了,它们飞到牛身上,牛立即发挥了牛尾巴的功能,不停地驱赶着“来犯之敌”。有时蠓虫飞到牛的前膀子、脖子、头上,牛尾巴的长度有限,够不着,天高就代替了牛尾巴的功能,上去就一巴掌,准能消灭几个蠓虫。
看牛的人都知道,牛身上有股天生的牛臊味。刚开始看牛那阵子,老觉得牛臊味薰鼻子,日子长了,薰惯了,也就不觉得了。可是天高不管走到那里,人们都说他身上有牛臊味,说他是看牛的,这让他觉得很不自在。有时单独和牛在一起,他会猛然觉得孤独,会觉得茫然,他问自己:我要一辈子看牛吗?这有出息吗?继而又想,既然是农民了,什么活都得干,看牛当然也是农民该干的活了,还谈什么有出息没出息的?只不过每当想起队长那句“叫你看牛,是瞧得起你。”,自己“自来黑”的思想就会在心里作怪,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来越觉得成份不好矮人一等,越来越觉得“自来黑”这个思想包袱的沉重。
日头偏西,风儿凉爽,该是牛饮水的时候了。黄昏的树岚子,林疏影稀,弯弯的小河,潺潺的流水穿过树岚子由南往北流去,这儿离村很近,景色迷人,一来到这里,牛头就拱在水里了,一口一口地喝着河水。天高也渴了,捧起了河水,喝了几口,甜甜的,凉凉的,他将上衣脱了,往身上撩了几把水,好凉快,又把鞋脱了,将脚伸进水里,细细的沙粒从脚丫缝流过,痒痒的,舒服极了。此时,他会觉得自己是世上最逍遥自在的人了,不禁想起了儿时童谣:看牛馆,坐高山,好比城里小县官……
快到端午节了,母亲要他去趟上圈村舅舅家行端午礼,为了不耽误看牛,这天天高特意起了个大早,想把牛早些看饱了再去舅家。
他将牛就近赶进了一条山沟,刚到那里,就听到沟里头有人在轻轻地“咳嗽”,——是谁?黑灯瞎火的是谁在沟里“咳嗽”呢?天高屏住呼吸仔细听了听,听声音像是个呼吸困难的老头儿,“咳嗽”声时停时起,断断续续……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气管炎”老头儿?是不是沟里有鬼魂闹妖?他害怕了,吓得心砰砰直跳,额头上也直冒冷汗。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赶快离开这里吧,他拉着牛迅速离开了山沟……
回家把这件事对母亲说了,母亲笑了:“傻孩子,那不是老头儿‘咳嗽’,那时刺猬叫。”母亲说,当初她替父亲看牛时,也听到过刺猬的这种叫声。原来是虚惊一场啊。
麦收结束了,队上要用牛耠沟种玉米,早晨五点就要用牛,所以天高早晨必须两点钟就起来看牛,否则牛就吃不饱,牛吃不饱拉犁具,是要落膘的,他可不想这样,宁愿自己早起一点。就在这时,五哥又找到他了,要求继续同他为伴,天高也同意了,因他需要五哥,早晨起得早,自己一个人上山害怕,也需要有人作伴,五哥也需要天高,需要他早晨去叫他起床,否则,五哥自己是贵贱起不来那么早的,两人的互相需要又使他们走在一起了。
天高每天准时凌晨两点钟去叩五哥的门,等五哥醒了,再等他拖拖拉拉地起床,磨磨蹭蹭地出门,也就将近三点了。
天高总埋怨五哥:“太晚了,你不能快点吗?今儿牛又该吃不饱了。”
“急什么?看我的……”五哥有招儿,将牛牵进了邻村的春豆地里,让牛吃起了豆叶。天高很担心,这不是明摆着祸害豆苗吗?他可不敢让牛吃人家的豆叶:“大哥,我走吧……”
“走什么?没有事儿,出了事儿我负责。”五哥说的硬梆梆的。
牛吃起嫩豆叶来,就像人喝面汤似的,很快就吃饱了。
犁具手到地了,队长也来了,两人夸天高把牛看得挺饱。天高心里清楚,牛是饱了,人可缺德了。
第二天天不亮,他俩又把牛赶进了那块春豆地里。夜,静得可怕,只听见牛吃豆叶的呼哧呼哧的声音。
他俩躺在地堰上,警惕地听着周围的动静,五哥闭上了眼,用破棉袄蒙上了头:“放心吧,没人来,你惊醒着点就行了,我要睡一觉。”
五哥真是放心了,闭上眼睛就打起了呼噜,天高却心惊胆战,不时地探头看看周围,听听动静。还好,没有发现什么,他暗自庆幸今儿又是个“天下太平” ……
突然有道光霍然一亮,只听有人大喊一声:“哪儿看牛的?”他俩被看山的逮住了。
“五哥,怎么是你?”原来那人是北疃的,跟五哥熟悉。
“对不起了,下不为例,下不为例……”五哥连连跟人家道歉。
碍于是熟人的面子上,来人放了他俩。后来才知道,人家第一天发现豆叶被糟蹋之后,当天就派人加强了警戒,难怪他俩自投罗网了。
出了这码子事,天高再也不敢与五哥为伍了,又提出与五哥分手,他怕跟着五哥会惹祸上身,五哥也理解他的心情,不得不勉强同意再次“各奔前程”了……
后来在一九六四年四月的农村社会主义教育运动总结中,五哥将这个“牛吃豆叶”事件抖给了工作组,险些使天高挨批斗。又过了六年——一九七零年的“一打三反”运动中,五哥再次将这件事曝光,并将主谋的责任推到了天高身上,成为天高挨批斗的罪证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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