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战死三十四骑卒,但后续力量的及时填补,让飞隼营建制得以维持,只不过这群新进的年轻面孔,能否在短期之内与老卒之间配合默契,达到先前的战力,所有人都在心中打上了一个问号。
这一日,飞隼营照例出操晨练,可癸字骑标长赵玄却迟迟未曾现身,众人无法,只得由郑卫代为主持,打算晨练结束后去帐中寻找赵玄。
唯有巡视的黄冲猜出一些端倪,默默叹了口气。
郑卫日前虽与赵玄起了冲突,可后者毕竟是自己的老上司,晨练完后,便带着兄弟们一齐去帐中寻找赵玄,可帐内空无一人,那身轻甲叠放整齐,与武器装备都放在床上,唯有那柄跟随了赵玄二十来年的战刀不见了踪影。
郑卫不知出了什么变故,本想带着标中兄弟们外出寻找,却听到门口传来一声叹息:“郑副标,不用去找了,赵标长既然将战甲装备都留了下来,便是打算退出我飞隼营,你们找不到他的,便是当真侥幸找到了,他也不会再回来了。”
郑卫忙拉住黄冲,焦急问道:“黄校尉,你一定知道标长去哪了,你告诉属下,属下去找他回来。”
黄冲苦笑道:“郑副标不用白费功夫了,赵玄既然选择退出飞隼营,一定有他的苦衷,你就不要再强人所难了,况且本校尉也不知他的去向。”
见郑卫还要再开口询问,黄冲沉声道:“人各有志,不可强求,赵玄已然退出我飞隼营,那从今日起,本校尉擢升你为癸字骑标长。”
这时,帐外有人来报,王维礼、王维义兄弟二人前来拜见,如今正在大营外等候。
虽说日前司空厉已明言,楚国奸细一事与王家父子无关,可郑卫如今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听闻这对仇人送上门来,叫嚣着要去给王家兄弟一点颜色瞧瞧,却被黄冲拦住。后者怒道:“胡闹,你且退下,本校尉自会接见,来人,给我看好郑标长,别让他再惹出什么乱子。”
一旁的卢怀远和陆武得令,一左一右拉住郑卫,劝道:“切莫冲动,免得再惹火上身。”
命手下将王家兄弟二人请入营中,黄冲亲自前去接见。见到王维礼,笑问道:“今日是吹了什么风,王家两位公子怎么得空来我飞隼营?”
王维礼抱拳回礼道:“见过黄校尉,家父听闻飞隼营日前出兵,惨遭奸人陷害,受了埋伏,伤亡了不少弟兄,特命我兄弟二人前来拜见,带了些家乡特产,以表慰问。”
黄冲冷笑一声:“好意心领,至于这些东西,我飞隼营将士无福消受,还请王大公子拿回去吧。”
王维礼却是笑道:“在下知道黄校尉心中仍有顾虑,毕竟外界传得沸沸扬扬,我王家在飞隼营出兵前曾与你手下骑卒起了冲突,这才将出兵消息泄露给那十二部落,来了一出借刀杀人,可在下今日既然敢来,就证明我王家问心无愧,黄校尉莫要听信小人谣言,误会小弟,更不要因此与我王家心生芥蒂才是。”
黄冲阴沉着脸,他与郑卫一般,心中仍是猜忌这王家父子便是所谓的奸细,但见王维礼大大方方将这些事说了出来,不由心中存疑,难道说当真误会了这王家父子?
王维礼今日携二弟前来,只为冰释前嫌,继续说道:“家父日前曾向小弟透露过一些事,今日早朝,李密先李先生并未出席,更有传言,这位无双谋士日前已被军神押入府上,陛下更是龙颜大怒,如此看来,这位昔年辽国首席谋士,嫌疑最大。”
黄冲不过一个六品小官,哪里能知道这些中枢秘事,听闻此言,神色稍缓,沉吟道:“阁下所言当真?”
王维礼叹道:“千真万确,此事事关重大,再真相不明之前,还望黄校尉保守秘密。”
黄冲点了点头:“这是自然,本校尉理会的。”
王维礼使了个眼神,王维义会意,将所带礼品一股脑送上,黄冲本想拒绝,又听王维礼说道:“黄兄,你我同朝为官,本该相互扶持,上次那事,都是舍弟的不是,在下今日再次郑重向你赔罪,还请黄兄不计前嫌,这礼若是不收,便是不愿原谅小弟。”
黄冲无法,只得收下,叹道:“那本校尉就替手下弟兄们谢过王大公子好意。”
二人又闲聊一番,见目的已经达到,王维礼便起身告辞,带着二弟离开飞隼营。
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黄冲自顾自叹道:“李密先么?瞅着不太像啊,难不成大楚的朝堂也要变天了么。”
———
而身处谣言中心的李密先此刻已在军神府上待了整整一个日夜,闲来无事,便摆上棋盘,与司空厉对弈。前者棋力不俗而后者却是出了名的臭棋篓子,二人实力悬殊,胜负自然没有悬念。
在连输了三盘后,司空厉将棋子撒在棋盘上,叹道:“这些文人雅士喜欢的玩意儿,果然不适合本将,今日就暂且到此为止吧。”
李密先知道这位军神胜负心极重,连输三局,已然折了他的面子,也不再强求,笑道:“总算能有让你这位军神心服口服的地方。”之后独自收拾起棋子,左执白,右执黑,一心二用,自行对弈。
司空厉瞧了一眼后,便兴致全无,懒洋洋躺在椅子上,说道:“本将倒是小觑了搏而铎,没想到这位呼兰王还是条硬汉子,即便酷刑加身,却始终不愿透露奸细是谁,看来这件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听闻审讯一事进展的并不顺利,李密先手腕一抖,沉吟道:“如此说来,在下岂不是还要在军神府上继续逗留?军神可得尽快还我个清白,如今我李密先在鄱阳城百姓口中,直如过街老鼠一般,臭名昭著。”
司空厉抱拳道:“先生放心,再给本将最多三日时间,定会将真相公之于众,还先生一个公道。”
李密先笑道:“有军神这句话便足够,待此事尘埃落定,军神可得好好补偿在下这几日蒙受的不白之冤啊。”
司空厉扯了扯嘴角,笑道:“先生尽管放心,无论先生要什么,只要本将办得到,绝无二话。”
正当二人闲聊之时,府上下人来报,国师宋进阳前来求见。
亭中二人对望一眼,似乎早已预料到了宋进阳的到来,只不过没想到来得这么早,李密先眼神凄苦,司空厉同样一脸惋惜,叹道:“让他进来吧。”
不多时,宋进阳在军神府下人的带领下来到亭中,他与司空厉共事二十余年,却从未踏足过此地,左顾右盼,庭院布置得极为雅致,古朴的石凳与精美的假山相得益彰,各类花卉争奇斗艳,散发着迷人的芬芳,却好似与司空厉那大楚军神的身份有些格格不入。
自顾自在二人对面坐下,宋进阳叹道:“在下自投奔楚王以来,还是第一次踏足军神府,这小院倒是如诗如画,只不过与军神的身份倒是有些不相符啊。”
司空厉扯了扯嘴角,笑道:“这座庭院,是陛下亲自替本将选址设计,之后交由宫内工匠打造,每日自有下人悉心打理,轮不到本将操心,况且本将常年在外征战,难得来住,国师若是喜欢,不妨以后有机会常来小住便是。”
宋进阳苦笑道:“恐怕在下没有这个机会了,今日在下前来所为何事,二位难道还猜不出么?”
李密先神色凄苦,他与宋进阳自幼相识,算得上是一生挚友,本想质问老友,为何如此糊涂,可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司空厉叹息一声,随即狠下心肠,沉声道:“本将自然知晓,李先生也同样如此,只不过这件事,本将想听国师亲自说出口。”
宋进阳皱了皱眉,叹道:“军神与李先生二位都是聪明人,事已至此,又何必苦苦相逼,我宋进阳今日既然主动来访,便是打定主意承认一切罪行,还望二位给在下留些颜面。”
李密先双眼中饱含热泪,质问道:“老宋你糊涂啊!陛下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行事,做那通敌卖国的奸细?难道说一个国师之位仍不能满足你宋进阳的野心么!”
听闻此言,宋进阳凭空生出一股滔天怒气,厉声喝道:“待我不薄?若真是待我不薄,为何接连几次战事均由你来为大军出谋划策?若真待我不薄,为何不让我去到梁国境内拉拢往日谍子?至于野心,你说得不错,一个空有其名的大楚国师,如何能填满在下的胃口!”
李密先一时语塞。
又听宋进阳怒气冲冲道:“为何同为书院学子,同为谋士,他郭元可以轰轰烈烈,逆天行事,以一人之力攻打庆阳城,你李密先同样可以得到区云溪和阿善弩的青眼,助你推翻怒王暴政,之后即便惨遭灭国,已然可以顺利入我大楚,楚王甚至可以对你毫无戒心,甘愿将你奉为首席谋士,李密先啊李密先,你可知道,你献计越多,越显得我这个大楚国师无能!”
李密先长叹一口气,苦笑道:“老宋,你可明白,在下不会去与你争些什么,在我看来,你我二人联手,助楚王一统天下,才是最完美的结局。”
宋进阳冷笑一声:“信,我当然信,可文无第一,故而文人互相轻贱,无论是你李密先还是他郭元,从来都是天之骄子,受人尊敬,在书院求学时如此,入世辅佐帝王后更是如此,可我宋进阳同样在书院苦读十载,入世后为大楚尽心尽力,助楚王在天下大乱时谋得一席之地,却仍是寂寂无名,被说成是靠着抱军神的大腿才坐到如今这个位子,试问换做是你李密先,又会作何感想?”
见宋进阳心魔深种,李密先不知该如何劝慰,只能眼神凄苦,看着这位相识近四十年的挚友。
宋进阳冷笑道:“你李密先天赋异禀,远胜于我,不仅仅是楚王对你器重,连区云溪这样的武道大宗师也心甘情愿替你效力,而你我的那位先生,嘴上与你不合,却在你有难之时不计前嫌,鼎立相助,反观我,先生在那座望江楼里这么些年,竟是连一面也不愿见我,若非这次因为这桩大事,恐怕我宋进阳这辈子都见不到先生一面,这公平么?对我而言,一点也不公平,既然你陈雄不仁,就别怪我宋进阳不义。”
这时,司空厉厉声制止道:“大胆,竟敢直呼圣上名讳!”
宋进阳此时心无挂碍,一心求死,对于这位可算是人间无敌的大楚军神,倒也不像之前那般惧怕,嗤笑道:“直呼名讳又如何?宋进阳早已是必死之人,又何惧罪加一等。”
司空厉本想出手惩戒,可念在共事多年的份上,仍是忍住没有出手,反而问道:“国师既然知道必死,可有遗言?通敌本就是诛九族的大罪,但本将仍会看在你我相识多年的份上,恳求陛下让你死的痛快些。”
发泄完心中怒火后,宋进阳重新恢复平静,抱拳谢过,接着说道:“在下之前忠心耿耿,也只有近几年密先越发得势之后,才萌生了出卖楚国的打算,坦白讲,这些年来,在下也只透露过三次军情给外敌,第一次,是将大楚十二路大将军的人选及各城军备情况告知梁国,好让他们对症下药,避开军神及主力大军;第二次,是当年军神主动撕毁三年停战约定,亲率四十万大军南下之前,只可惜这份情报并未能及时传递到梁国手中,之后便不了了之;至于第三次,则是将飞隼营此次出兵计划泄露给搏而铎,更是替其出谋划策,奇袭飞隼营后,可绕开大军防线,直奔梁国。除此以外,宋进阳再无愧对大楚之举。”
司空厉点了点头,沉声道:“本将信你,事到如今,还请国师与本将进宫面圣,将罪行告知圣上,听候陛下发落。”
宋进阳早已心如死灰,在司空厉亲率大军出现在西边草原上时,就已经预知到了自己的命运,闻言颓然点了点头,叹道:“理当如此,有劳军神了。”
二人离开将军府,由司空厉亲自押送宋进阳进宫请罪,李密先缓缓站起身来,闭上眼睛,留下两行清泪。宋进阳犯下如此重罪,皆因自己投入楚王门下,这让李密先心中萌生出一股强烈的负罪感,按照楚王的性子,宋进阳难逃一死,那从此之后,自己在这个世上仅剩的几个交心之人又会再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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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之后,一则消息传遍鄱阳城,大楚国师宋进阳通敌卖国,多次泄露大楚情报给梁国,陈雄龙颜大怒,下旨将其押入天牢,七日后问斩,枭首示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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