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将尸体带了回去。
裴延来的时候,宁宴正在仵作房给死者画像。
“多大年纪?”裴延问道。
宁宴抬头看了他一眼,蹙眉道:“十四到十七岁。”
裴延微微点头,扫了一眼她手里的画。
“怎么了?”宁宴抬头看他,裴延拖了个椅子坐她边上,手指碰向被害人的指尖。
宁宴一愣,停下来看着他。
裴延闭着眼睛,神色专注,日光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暗影,明灭交替,她一时看得有些出神。
裴延睁开了眼,宁宴递给他干净的帕子擦汗,“看到了什么?”
“这次是十分清晰的一张脸,大笑的脸。”裴延告诉宁宴,“而且,我认识。”
宁宴愣了一下,“谁?”
“窦顷胤,平凉侯府世子。”裴延擦了擦指尖,转头看着宁宴,“不过,我看到的画面也不确信,毕竟上次已经失手了。”
弘明连环杀人案时,他接触被害人的手指,看到的最后画面,是一个女人的脸。
但实际上,杀人凶手从头到尾只有弘明一个人,没有女人参与。
宁宴也问了弘明,弘明说没有。
宁宴也觉得奇怪,上次裴延为什么会看错了,她一直想问他,但最近都忙着,他们还没坐下来仔细聊过。
“以前有没有过这种情况?”
裴延摇头,从未有过。
“这就奇怪了。”宁宴也不明白,一个人的异能,怎么能说不灵就不灵的,还是说,上次使用的方法不对?
裴延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对自己的异能不再完全的信任了。
“你不会因为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吧?”宁宴惊奇地看着他,裴延没说话。
宁宴扑哧笑了起来,“难得看到你内疚,你别动,我给你画张像,将这一刻的表情记录下来。”
“有毛病,查你的案子吧。”裴延哼了一声,起身出去,嘴角微勾。
宁宴忽然喊他,“一会儿和我一起去国子学啊,带我认认这位世子爷。”
裴延颔首。
宁宴将画像画完,复印张贴出去,让人来大理寺认尸。
她和宁宴则去了国子学。
正是散学时间,国子学门口停满了马车,人来人往挤挤攘攘,裴延带宁宴穿过人群,进到门内。
“你在这里读过书吗?”宁宴问他。
“没有。小的时候在家中私塾,大些就去宫中陪读了,再大些便不再学,打马走街,斗鸡遛狗不务正业。”裴延漫不经心地道。
宁宴很惊讶地看着他。
“怎么?”裴延斜睨了她一眼。
“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自我介绍。”宁宴煞有其事地道,“要说觉悟高,还得是我们裴大人。”
裴延挑了挑眉,正要说话,忽然手腕被人拉住,有人喊道:“裴之瑾?”
“邓二,”裴延停下来,和对方打招呼,宁宴顺着视线看过,对面站着一位穿着锦衣华服,眉目清秀但略有些龅牙的年轻男子。
邓鹿正一脸稀奇地看着裴延,一把推开打算从他面前挤过去的同学,拍着裴延的肩膀,
“你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难道还要回炉重造?”
裴延勾了勾嘴角,“这么说,你是回炉重造成功了?”
邓鹿哈哈大笑,视线一转落在宁宴的脸上,打了个口哨,“你现在的喜好很特别啊,不爱红装爱武装?”
“大理寺宁宴。”裴延不接他的话,又转头和宁宴介绍,“昌平伯府的二公子,邓鹿。”
宁宴抱了抱拳。
“哦!”邓鹿一脸稀奇,“就是你干翻了周家的?人不可貌相啊,我得敬而远之。”
宁宴没说话,因为不需要她说。
“你做了什么,这么心虚?”裴延问邓鹿。
邓鹿目光闪烁,笑着打哈哈,“我还有事,改天喝酒。”
裴延摆了摆手。
“他不会还在国子学里读书吧?”
“在里面领了闲差。”裴延带宁宴进了门,“窦顷胤也在国子监里谋的差事。”
以前他们都在里面上学,后来年纪大了,又不考学,自然就结束了学业,但又没什么正经事给他们,索性就让他们在里面领差事。
闲差,来不来都行。
“窦顷胤来了没有?”国子监衙司前,裴延问守门的杂吏,杂吏见是裴延,立刻点头哈腰地道,“来了来了,小的带您去。”
裴延不是世子,但他有实权,所以比起其他受了封赏但只领闲差的世子们,身份高很多。
宁宴昨天来的时候,走的侧门,这次进的正门。
正门走了几步就是一栋小楼,还没走近就听到了楼内传来一阵大笑声,声音此起彼伏,估计得有七八个人。
等他们走近,笑声忽然又戛然而止,随即一间房门被推开,一阵浓烈的奇怪的香气,从门内冲了出来。
宁宴被熏得眯了眯眼睛。
裴延止步,拉着宁宴避开,在她耳边低声道:“安神香,有致幻的作用。”
宁宴十分惊讶,合着这群人青天白日,在最高学府内聚众“吸毒”?
够狂啊!
“裴之瑾,”门内传来懒懒说话声,拖着长长的尾调,“今儿刮的什么大风,将裴将军裴大人吹到这里来了?”
香气散了一些,裴延负手进了门。
宁宴随在他身后,视线扫过屋里,屋里摆着一张罗汉床,前后左右又凌乱地放置着椅子,此刻椅子上,罗汉床上或坐或躺着人。
都是男子,有的撑着脸似睡非睡,有的双眸放光正盯着裴延,有的则是神情呆滞双眼空洞。
方才说话的人,正坐在最中间,他穿着一件驼红的云纹锦袍,生的长眉凤眸,唇红齿白,有几分男生女相,妖冶妩媚。
这应该就是窦顷胤了。
“过得滋润啊。”裴延踱步,停在安神香前,提起香随手插在正喝茶人的茶盅里,那人看他一眼,默默将茶盅放下来。
裴延踢开最近的人,那人让开,裴延坐下来,打量着房间,“这地儿,不错。”
“能得你一句夸,我这可真是蓬荜生辉了。”窦顷胤笑了起来,“你都多久没找我们玩了,得有五六年了吧?”
立刻有人接着话,“五年半。”
窦顷胤啧了一声,“五年半,我们还原地踏步,你可不一样了。”他喝了口茶,问裴延,“今儿怎么得空来?”
“还能干什么,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呗。”裴延顿了顿,视线落在对方的脸上,不错过一点细节,“查案。发现了一具尸体,可能是国子学里的学生。”
“学生死了?”窦顷胤一惊,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是谁?怎么死的?这事儿我竟半点没听说。”
裴延收回打量对方的视线,漫不经心地去看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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