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子书岁方才还弯起的唇角,顿时又压了下来。
没想到,即将事成,却又平添变故。
沈令薇九年没有怀上的孩子,却在这时候怀上了。
子书岁转头,朝萧必安望去,却见萧必安的视线落在殿内唯一的宫女清屏身上。
清屏自然听见了太医的话,低着头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愕。
“这药,究竟是不是贵妃在用!”燕德帝压抑着怒火,朝宫女清屏问道。
这个答案,对燕德帝来说,还挺重要的。
多年真心相待,究竟有没有被辜负,他很想知道。
清屏低着头,无人看清她的表情,这药自然不是沈令薇在用,而是清屏刻意准备的。
本以为可以一举扳倒贵妃,所以她刚才才会那样不清不楚地回答,可眼下沈令薇竟突然诊出了喜脉,清屏若还像刚才那样回答,显然会替沈令薇洗白。
很快,清屏在众人视线下抬头,她长得老实巴交,看着就不像会撒谎的老实人,这会儿她“紧张”得结巴起来——
“陛下明鉴,这避子药,贵妃已经有三个月不曾服用了!贵妃她是真的想要皇嗣的啊!”
看似在为沈令薇说话,实则却是告诉燕德帝,三个月之前,沈令薇一直在服药避子。
说完,清屏朝上首重重磕了一个头。
燕德帝听闻,最后一点真心也死了,闭了闭眼,很是懊恼。
半晌无声,内侍看着圣旨上的内容,犹豫地问询,“陛下,这圣旨……”可否要改?
方才书写圣旨时,还不知贵妃有孕,如今知晓了,难道要让贵妃怀着孕被贬为庶人吗?
燕德帝犹豫再三,终是没看子书岁一眼,“念在沈氏怀有皇嗣,就贬为贵人罢。”
语罢,朝子书岁的方向挥了挥手,“都退下吧。”
子书岁垂下眼眸,挡住了眼底的讽刺意味,一语不发地转身踏出御书房。
与之出来的,还有萧必安。
子书岁步子迈得很快,仿佛和自己置气一般,顷刻间就被萧必安追上。
“路还长,”萧必安走在她身后,意有所指地道,“不必为此生气。”
他似有运筹帷幄的自信。
子书岁忽然想起方才他落在宫女身上的视线,那样的目光,更像是在冷漠地监督一枚棋子。
子书岁没有转身,“那宫女,是你安排的?”
萧必安没听出她是想夸他,还是想骂他,所以便没有回答她的话。
不置可否的态度,于子书岁来说,这就是萧必安默认了。
两人走出宫道老远,大致是觉得没了眼线的监视,萧必安才踏步走到子书岁身边,与她平行。
子书岁侧头,声音淡淡的,“希望,她不是弃子。”
萧必安听了,仍是没有应声。
不过不久之后,子书岁便听说,名叫清屏的宫女起初还是留在了沈贵人身边,但没过多久,便被皇后以其他名义调到了别的宫殿。
不出半日,荣信侯没了功名和职位的消息便传了出去,燕京中大多官宦都保持着看笑话的姿态。
从未有真正融入过京城权贵圈层的沈家,这回是真的被踢出来了。
荣信侯一家狼狈地搬出了这座原本属于咸阳公主的府邸。
周氏做主母时,并不擅长管家,故而这些年沈家留下的银钱并不多。
沈勤美另外买了座两进的院落,辞了一半家奴,带着周氏和幼子搬去了新宅院。
一进院内,周氏便忍不住嫌弃,“老爷,这园子也太小了。”
“嫌小?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光景?”沈勤美烦躁地进了屋,懒得理周氏。
只觉得周氏是过了几年好日子,便忘了原本姓什么了。
襁褓中的婴儿仿佛也对家境变化有了感知,哇哇地哭了起来,周氏从奶娘手中接过孩子哄了起来,等到孩子不哭了,她又开始抱怨——
“定是沈永安在背后捣鬼,否则我们薇儿圣宠这么多年,怎会落得今日田地?当真是祸害遗千年,当初怎就让她活下来了!”
……
从今日开始,沈家便只是稍显富贵的普通人家了,唯独与普通人不同的,是女儿还在宫中做贵人。
燕京的舆论止不住地扩散,曾经对沈家的无耻敢怒不敢言的人,现在纷纷传扬起沈家事迹。
一时间,沈勤美夫妇如过街老鼠,喊打喊骂,只得整日躲在宅院中,在怨恨中度日。
而宫内的沈令薇得知自己有孕,却是惊喜交加,她本就期待已久的孩子,最终在她危难之际到来,救了她一遭。
这个孩子,可谓是福星。
沈令薇不像父母那样关着门避难,她却是要迎难而上的,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她轻抚着肚子,然后将自己打扮得柔美清纯,穿上与燕德帝初见时的裙装,出了栖霞宫。
一月后,正在庭院看书的子书岁,听闻沈贵人晋封沈嫔的消息,她咬紧后槽牙,忍不住捶了捶桌。
不清楚沈令薇有使了什么手段,但燕德帝的昏庸还是有目共睹的。
子书岁心火难熄,此时又灵敏地感应到危险降临,她一手将书放下,抽出挂在椅子上的刀剑。
只见青天白日下,十余名身着黑衣的蒙面人从天而降,个个手执利刃,目标显然是庭院中的子书岁。
肃杀之气弥漫,众人靠近,夏灼及时赶到。
十余个刺客与两名看似柔美的少女缠斗起来,子书岁身子轻盈地避过一次又一次致命攻击。
想到这一次的刺客不论是人数上还是武功上,都比上一次更胜一筹,她心中不禁冷笑。
上次未能得手,幕后之人竟还不放弃。
思考之际,子书岁依然能灵活地转身、闪避、反击,不多时,院内尸体横陈,只剩下三四人还在缠斗。
他们此次有备而来,却不料对方武艺高强至此,比想象中的还要厉害,眼下见同伴接连死去,他们相视一眼,准备撤退。
饶是子书岁不想他们撤退,可也不好立马追出去,一旦出了公主府,她会武功的事便暴露了。
但若让这些刺客逃走,她会武功的事实,仍是会被指使他们的人知道。
与此同时,一把弓箭被夏灼抛了过来。
此时,四名黑衣刺客已经接连上房逃离,跑的还是不同方向。
子书岁眼疾手快地接过弓箭,她轻身飞跃上房梁,举起弓箭,朝西南方向的刺客瞄准、射去。
所有动作完成只是在一瞬间。
箭矢急速穿过空气,“嗖”的一声,刺穿黑衣人的肉体,从他肋骨间隙中穿透而过,带着血肉,在空中继续飞速向前,直直地刺入第二人体内,然后牢牢地插在他的头颅上。
两人一前一后坠落房顶,此刻夏灼也将一名黑衣刺客抓回,在问话前,刺客不出意外地服毒自尽了。
环顾四周,已经没了最后一名刺客身影。
子书岁一跃落地,正思虑着,便听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嘭”!
她转身望去,只见尸体横陈的庭院里又多了一具尸体。
随后,萧必安一袭黑金色锦袍,越过尸体,朝她走来,“来时遇见,顺手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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