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书岁抬眸,水波流转的眼眸中,倒映着子书扶暨的身影。
他低头,与她相视时,抑制情绪的嘴角抑制不住地牵扯出笑意。
凉风阵阵,将少女的几缕发丝吹散,顺着风的方向拂在脸上。
子书扶暨下意识地伸手,想要为她拂开碎发。
华贵的白狐裘随着他长臂的动作而微动,就在他的修长的指节即将碰到少女的脸颊时,却见少女朝后退了一步。
子书扶暨这才惊觉自己的举动不妥,可面对少女下意识地避让,他那双透着温情的眸子在这瞬间变得复杂起来,他的心底酸涩到无以名状。
“殿下,请自重。”
少女双眼满是认真,声音带着微微不满。
子书扶暨的手抬在半空中,就如同僵住一般,迟迟没有落下。
他深深地望着面前的少女。
此时。
御书房外,萧必安远远走来,修长的双腿在今日迈动的频率加快,似是有急事一般。
匆匆地穿过层层宫廊,半刻钟后,萧必安踏上宫道的那一刻,看到了远处醒目的一幕。
一众宫人站得远远的,宫道的中央是一对男女。
往日清冷的太子殿下,此时正站在少女面前,与少女相隔仅仅半臂距离,抬起的手欲落不落,看着倒像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
两人皆是一袭白色,看着很登对。
仿佛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气息。
这画面……简直是难看极了!
萧必安的脚步戛然而止,目光在不远处的那对“璧人”身上徘徊。
那拢在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握紧,萧必安的头顶如同飘过乌云,照的他的面上也是一片阴霾之色。
内心的波涛汹涌,他说不清究竟是凭何而来。
也许是因为,少女自己说的不愿嫁给太子,可如今又同太子这般亲近。
在萧必安眼中,如此便是很亲近了。
这股不爽的情绪笼罩着心头,让他的脚底如灌千斤。
他倒要看看,远处的那对“璧人”会做些什么!
而后,只见少女低头,不知与对方说了些什么,下一瞬,少女扭头,与萧必安的脸色对上。
萧必安的表情并未有所好转,他面目阴沉地看着,紧接着,便见少女惊喜地朝他挥了挥手,他嘴角扯着冷笑,并未有所回应。
“表哥!”
少女清脆地喊着,嗓音中透着无尽欢喜和依恋。
子书岁挥了挥手后,无视了子书扶暨的孤寂落寞的神色,只身朝萧必安的方向跑去。
粉色的裙摆和洁白的袄子在风中交错摆动,她的步伐坚定又轻盈。
身后,子书扶暨望着子书岁渐行渐远的身影,落寞的神色越发显得他孤寂,形单影只。
子书扶暨的耳旁还回荡着方才少女刻意压低音调与他说的话——
“这一次,请你依旧袖手旁观。”
少女决绝的请求,使子书扶暨那从未痊愈过的伤口,再次被揭开。
八年前,他还年少,却被父皇猜疑打压,为求自保整日称病,咸阳公主府落难之时,他只能袖手旁观。
他知道,她一定是怨他的,怨他没有护住她,怨他不能护住她。
怨他,怨他……
而这一次,她不再需要他的帮助了。
她不仅不信任他,甚至觉得,他是她的拖累。
子书扶暨从未觉得人生这般挫败,自己的太子之位显得如此可笑。
父皇不止猜疑他,也猜疑咸阳长公主,他知道皇家亲缘淡薄,所以,他要让岁岁学骑马,他告诉她,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为的,就是以防万一。
为了防止燕德帝心狠,不给咸阳长公主留任何余地,为了让岁岁有自保的能力。
子书扶暨亲自指给她看,谢氏据点在何处……谢笺虽是反贼,却心有大义,谢家老少皆是为国捐躯,谢家忠魂英烈无数,即便谢笺最后谋反了……可子书扶暨知道谢家比皇室更有人情味。
至少不会滥杀无辜。
后来,咸阳长公主府陷入通敌案中,子书扶暨也希望她们一家都可以平安,最终他也不知道岁岁活着还是死了,不知她有没有逃离苦难。
他每日都盼着,她若是离开了,便永远都别再回来。
离开这个令人恶心的肮脏之地,去过她自己想过的日子。
直到今日,时隔八年,他才知道,她还活着,如今还健健康康地出现在他眼前。
只是他不再了解她,对她的八年经历也一无所知。
望着少女毫不犹豫奔向别人的背影,子书扶暨的耳边仿佛一直徘徊者少女的话。
“请你,袖手旁观……”
他的心脏仿佛被陈旧的回忆攥住,那些日日夜夜里,他都曾痛得无以复加,在这一刻所有的痛苦都叠加在一起,让他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或许,他永远都原谅不了,那个袖手旁观的自己。
宫道很长,子书岁跑了很久,跑到最后越来越慢了,步子也迈地越来越小。
她知道,以她“孱弱”的身子,不该再跑下去了。
她抬头望去,便看见萧必安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只是冷冷地望着自己。
子书岁无语地皱了皱眉,停下身,急急地喘着气,一副站都站不稳了的模样。
过了好一会儿,还见萧必安没有动作,她再次挥了挥手,语气也是不太愉快,“表哥!还走不走了?”
只要出宫,就必须走这条道。
所以萧必安无论如何,都是必须要走过来的,那子书岁又何必非得跑到他身边去呢?
不是白跑那么多路么。
而后,子书岁便见萧必安的身子动了起来,他稳步朝着自己走来。
准确地说,不是朝自己,而是朝着她脚下的路。
稍微近了些,子书岁便愈发能察觉到不对劲来,他的周身都仿佛被无形的煞气缭绕,这股气不知是冲谁去的。
难不成……子书岁心中略有猜测,难不成他被皇帝骂了?
所以那么不高兴?
越想,子书岁越觉得自己猜到了正确答案。
这厢,萧必安已经稳步走到她的身前,却仿佛是没有看见她一般,无情地朝她身侧经过。
那张冰冷的臭脸,就像是她得罪了他一样。
子书岁跟在他身后,萧必安走起路来也不会顾她的感受,不会像子书扶暨那样刻意放缓步子,所以孱弱的女子真的很难跟上萧必安。
没走几步,子书岁便开始娇声抱怨,“表哥,你就不能走慢点吗?”
萧必安不理会。
子书岁就慢慢地与他拉长了距离,她抬高声音问他,“表哥,你就算被陛下骂了,也别把脾气发我身上好不好?你这样一点都不绅士的。”
虽然距离拉开了些,但萧必安还是没有忽略身后的动静,他第一时间听见了少女的抱怨,他的嘴角扯出冷笑弧度,仍是没有理会。
这世上,还没有人会评价萧必安是个绅士。
他确实不是。
与普通世家子弟都不同,他从不绅士,不论是对男人还是对女人,他都没必要对不在意的人谄媚,在他眼里只要权力等级的区别。
能让他表面低头的,只要权力阶级比他高的人。
就比如此刻,萧必安无法避免地走到了子书扶暨的面前。
子书扶暨一直站在方才与子书岁说话的地方,他的眸光追随着少女,目睹了萧必安将少女甩在身后的模样,子书扶暨的眉间紧皱。
哪怕一惯对萧必安分外宽容的太子殿下,也难得地对萧必安有了几分不满之色。
子书扶暨的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这笑浮于表面,任谁看了,都知道不是真心的。
“太子殿下。”萧必安站定,与子书扶暨相对而立。
萧必安站着的位置,正是方才子书岁站着的方向,只不过萧必安离子书扶暨更远了一小步。
闻言,子书扶暨的余光却还在留意着正苦着脸走来的少女,他眉心不悦地轻拢,看向萧必安——
“表兄如此,毫无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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