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元看着这一幕,被沈留祯笨手笨脚的模样给逗笑了,伸手帮他将桌布都拽了下来。
沈留祯满头的炸毛,谢元满脸的眼泪,两人相对而视,都各自尴尬了一瞬。
他们刚刚都挺狼狈的,这一把算是平了吧。
于是同时移开了目光。
沈留祯挨着谢元坐在一起,小心翼翼地问:“阿元,为什么这么伤心?还一个人躲在这里哭。”
谢元本来忘了的眼泪又汹涌了出来,她扭曲着脸忍住了,说:“我娘非要让我当女儿,我不乐意,她就打我,还说我下流。”
沈留祯跟谢元在一处那么久,自然知道这对于她来说是个大问题,想了一圈不知道如何安慰,干脆拍着她的肩膀说:
“好兄弟!我支持你!不管旁人怎么说,我一直觉得你比我强太多,更有资格当个顶天立地的男儿郎,我永远都支持你!”
谢元看着沈留祯,心里面的感动不是一点半点。在所有人都不支持她,怀疑她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这么说,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情,可是……
“你说真的?还是在这儿哄我?”谢元用丹凤眼的眼角瞄着他,怀疑地问。
沈留祯惯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要不是最后着了他的道儿,你就总觉得他跟自己是亲近的。
这一问,着实让沈留祯觉得冤枉,他苦笑着说:“阿元,天地良心,我什么时候在你跟前……”
他眼睛珠子转了转,回想了一下自己跟谢元交手的那些过往,终于找了个合适的词:“……做过假?”
谢元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却不屑地冷哼了一声,问:“做得假少么?”
“……我那是作假给旁人看,我对你一直很坦诚啊对不对?我连作假都是当着你的面儿做的。”沈留祯颇为得意的说,好像这件事情多么值得炫耀的一样。
谢元看着他这般邀功的模样,咧了下嘴,一时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生气……就是堵的慌。
沈留祯见她不吭气了,就默认自己这番忠心表赢了。
于是用胳膊肘戳了戳她,说道:“哎……你知道么,我刚去看了,咱们从张郭那里弄回来的东西,靠着老师的口才,估计能换不少东西来,还有一个人愿意帮忙出些手下的工匠,帮着建造房屋。”
谢元眼睛亮了,刚刚那些颓靡的心情已经一扫而光,连忙从桌子底下绕了个边儿爬了出来,就要自己去看看。
结果又想起来什么,转身将落在地上的地图和桌布抱了起来,跟磨磨蹭蹭的沈留祯说:
“搭把手。”
那地图是晋代绘制的行军疆域图,涵盖了如今的南北两域,又经过补充和修订,是如今最大也最全的版本,所以布幅很大,都能给谢元当床单使。
像是这样的地图,也就只有在前线作战的将军手里才有。沈父为了教谢元,特意着了军中制图的画师,用了一年的时间临摹了一份放在了家里。
而且还专门定做了一个适合放它的桌子,就是为了给谢元学习用的。
以前他不知道谢元是女郎的时候,经常带着她趴在地图上,挨个地形的看,讲解。还会拿着一些实战的例子,比划着地图跟她推演。
后来,知道了她是女郎,教她的热情就散了很多。
谢元将桌布的一角塞到了沈留祯手里。沈留祯拽着绕过桌子,两个人抻平了,一起往桌子上放。
桌布吹风鼓起来,挡住了两个人的视线,又落下,露出对面的人。
不知为何,沈留祯觉得这样的合作很有意思,不由地朝着谢元笑了笑。可是谢元根本没理他,径直拿着地图,又塞给了他两角。
两个人站在巨大的桌子对面,遥遥相对,巨大的疆域图因为他们的抻拽,鼓起了一个风包,挡住了彼此,又落了下来。
铺好了……
谢元伸手将地图抹平,又将掉在地上的镇纸拿了起来,隔着桌子扔给了沈留祯。
沈留祯悬悬抱在了手里。
谢元将手里的这个镇纸往桌上一推,抬眼正好瞧见了对面沈留祯抱着镇纸对着她傻笑。
谢元不明所以地问:“你笑什么?”
沈留祯歪了一下脑袋,一手握着镇纸,一手撩着自己宽大的儒生袖子,一边放,一边说:
“不知道为何,我觉得咱们现在这样,很有意思。”
谢元见他两颊的酒窝深深,眼睛里头闪着愉悦的光,更是摸不着头脑。
哼,谢元不由地在心里头腹诽,他一向心思深,鬼知道他肚子里头都是些什么花花肠子。
……
……
后来,谢家明着对各位宾客说明了此次的礼物都会用作安置难民上,随后就将东西打包送到了京城,用怀安郡所有名门望族的名义,做了募捐,换来了朝廷拨了一次粮草……
虽然前方军队作战,本来也就没有多少粮草可拨,给的那一点,勉勉强强只够个意思。
可是有总归没有强。
谢父将所有募集来的东西清单,还有调用的手令都递给了沈留祯,说:
“只盼着这战乱早日能平,若不然……”
他犹豫了一瞬,抬眼看了看两个孩子,见他们望着他手里的东西,眼睛灼灼有光,那是希望的光亮。
最终还是没有将那些泼冷水的老话说出口来,只是将东西往沈留祯手里一塞,又拍了拍他幼小的肩膀,说:
“去吧,好好干。”
……
……
周秃子自从“改过自新”投了诚,就没有回过自己家,生生被绑在了沈家,好似一个家仆似的。
这让他非常的不满。
他之所以小心翼翼地巴结这些权贵,是给自己在外头横行霸道做靠山的,可不是窝在权贵的身边,鞍马提凳当个奴仆的。
况且沈家的那些亲兵,还有那个谢元……他娘的太过于勤快了,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操练跑步,这还是谢元不待见他,他才躲过了这跟着跑的命。
可是沈留祯也是一早就提着灯笼去谢家读书。
那可是太草了……
主人都起床了,做奴仆的哪个还有懒床的命,即便他也没什么要紧事情干,也要早早的被人叫起床,站在外头熹微的天光中打哈欠、熬着……
他娘的,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正这么想着呢,就见沈留祯带着许多人,朝着他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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