葭儿抬起头来,苍白的脸上布满了泪痕,只紧抓着弄棋的手臂道:“我梦见芳苓了······她在那池潭中挣扎······要我救她·······可我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没入寒水之中······”幽光之下,她抬起泪眸瞧着弄棋,恳切道,“若我不追查小产之事·······芳苓也许不会死,她只不过是一个小宫女······又能知道些什么?弄棋姐姐,可是我害了她?”
“娘娘冷静些······”弄棋忙声劝慰道,“仔细身子。”
“·······”
“她们既存了害人之心除去芳苓便是迟早的事,如若不然也断不会将她送去浣衣司,娘娘您没有错,还请切勿多心,眼下养好身子要紧啊······”
终是回了些神,葭儿冷静了些许,只凝了眸子道:“入宫以来我从未有过害人之心,自认跟她们相与的也算融洽,可依旧在不知不觉中着了她们的道,可见这后宫之人皆是尔虞我诈、口蜜腹剑,着实让人恶心。”
“后宫之中,仅无害人之心是远远不够的,独善其身的同时还需得有防人之意,娘娘明白此理还不算太晚。”弄棋道,“她们既悄然除去了芳苓,便说明早就盯着了娘娘的一举一动,如此看来,咱们往后行事还需得再留心些才好。”
“留心······”葭儿眸光涣散迷惘,喃声道:“我该如何留心才是?她们能于不知不觉除去我腹中孩儿,又能悄然除掉芳苓,那么终有一日便会悄无声息的除掉我,如此算计,我该如何应对才是······”
“娘娘。”弄棋扶住她的肩膀,待她冷静了些许,方才盯着她一字一句道:“若是留心防备无益,那便主动出击,要她们露出狐狸尾巴·······”
于此话,弄棋不知葭儿听懂与否,只晓她原本涣散的眸光逐渐沉定,终是安静了下来,她才扶着葭儿肩膀将其放倒于榻,待她展了眉头渐渐睡去,自个儿方才蹲于榻下静守。
转眼,寒冬去,初春至,时气和暖了些许,沉积了一冬的雪渐渐消融,乡间溪河水涨,陌上梅花零落,残红遍地。宫中积雪已化了大半,于各处行走的宫人渐多了起来,如此时节下,董萼终日穿梭于宫中梅林之间,为残梅剪枝修整;大病初愈的高寻只觉躺了甚久精神尚好,只成日里于宫廊间奔跑耍玩,宫人怕他又磕了碰了,皆慢跑着随于其后,楚熙见寻儿又复从前欢脱无忧之状,不禁放宽了心;那于屋中闷了一冬的小妃子们皆换了轻便的衣物于各处行走,品茗寒暄,让这原本宁寂热闹的宫中多了几分热闹。此况之下,葭儿尚身着斗篷独坐廊中仰首静看着高墙上的天空,弄棋恐她受寒方端来热茶呈上,她只抬手接过未有多问便饮,见此状,弄棋揪起心来,虽说经近半月的休养,葭儿的面色好了许多,可终是留了心事,不多言语,成日里间亦只晓静坐发呆,长此以往,恐会郁结于心,于此,弄棋忧心不已,却也别无她法,便任由葭儿自个儿去消解心结,她伴于其侧便好。
因此段时日葭儿病着,高越极少来这葭苑,宫中众人见之,皆以为那葭儿已失了君心,方暗自庆幸,每逢诸妃小聚便会拿此来言议嘲笑一番,好在葭苑甚大,又逢红梅凋落时节,苑中往来之人甚少,那言议之语尚且传不到葭儿耳中,纵使弄棋于外头行走偶然闻见过几句,也因需顾及葭儿情绪未曾提及。那日,葭儿午睡才醒,正坐于榻上发怔,寒冬将去,外头换了景色,庭院残雪化尽,枯树枝头已有嫩芽抽出,廊下圈养的彩羽丝雀正于笼中扑飞,一切皆看似静好。少顷,外头传来人声,葭儿回神,抬眸瞧见蓉儿进了庭院正与弄棋说话,她方着好衣物,正欲出门相迎时几人方行了进来,快行于前的蓉儿见她下床忙上前扶着她又重新卧回榻上。
“听说妹妹病了,可有宣太医前来瞧过?眼下可好些了?”蓉儿坐于榻侧问道。
“躺了近半月,病虽是好了,可仍旧觉得身上乏力的很。”葭儿应道。
“我瞧着妹妹气色好了很多,许是近来动得少了才会有乏力之感,外头日光正好,要不我陪妹妹去赤梅林间走走罢。”
听闻此话,葭儿苦笑了两声,摇摇头道:“外头喧嚣太过,趁现下病着我还想多清净几日,这般心态,正如姐姐从前一样·······”言道此,她顿了顿,瞧着弄棋半晌,方又道:“姐姐近来如何?大王待你可好?”
见她问,蓉儿垂眸沉思了片刻,方应声道:“自那日于赤梅林间再见后,大王因顾念着凉儿便常来广灵宫,又见宫中人手不齐案几不全怕凉儿受委屈,便又命内务司置办了······”
“此皆是关乎凉儿,可妹妹想问大王对姐姐······”
“托凉儿的福,大王对我以礼相待,如此便够了,往后于宫中行事皆方便些,从前那些宫人见之亦不敢再随意欺侮我。”蓉儿瞧着她道。
闻罢,葭儿避开眼眸,垂首低声道:“如此便好······”
蓉儿有所觉察,只握住她的手关切道:“近来宫中有许多风言风语,皆言妹妹尚在病中,大王许久不来葭苑探望许是已失君心······宫中那些人的酸话虽断不可信,可我一路行来见林苑之中红梅残落了一地无人清扫,庭院中宫人悠闲懒散,便料近日苑中确实鲜有人来,遂想多嘴一问·······妹妹与大王究竟是怎么了?”
葭儿笑容酸涩,沉思了片刻,方与她道:“无妨,不过是两人相伴久了,终生了嫌隙罢了。”
“不管妹妹因何事而怨怼,且都要记得他是大王,与咱们尚有君臣之礼,切记拿捏极好分寸,莫太过小性而将大王越推越远,让旁人看了笑话。”蓉儿再声劝慰道。
“此理葭儿皆懂,还请姐姐放心。”
蓉儿去后,她独自于榻上坐了良久,黄昏时分,斜阳渐沉,南墙树影稀疏,许是时气和暖了些,空中有燕鸟旋飞,鸣声阵阵,葭儿斜倚轩窗之下仰首望着,忽而一阵聒噪传来,她方回神侧眸而望,只见廊下那圈养的彩羽丝雀正于笼中不安扑飞,那个时候,她单望着那笼中鸟怔了良久,似明白了什么,终起身移步至廊下开了那鸟笼,亲眼瞧着那彩羽丝雀消失于高墙那头,此时,送罢客的弄棋回来瞧见葭儿正立于廊下,又见那空了的鸟笼,心中便已然明了了七八分,忙行上前切声言道:
“外头尚冷,奴婢扶娘娘进屋罢。”没了彩羽丝雀,葭儿神色怅然,只任由她扶着往殿中行去。
芳苓一事查了近半月也未有结果,想来这小宫女入宫不久,尚未亲友,又属浣衣司,因平素受尽了欺负养成了寡言少语之性,终日只知埋头干活,不与他人交道,遂出事那日,谁也未曾觉察出异样,她夜半外出,亦无一人知晓,纵有人与她稍熟些,因怕惹祸上身也未肯多言,想来那小宫女正值将笄之年,却忽然溺死于寒潭之中该是何等的不幸,奈何她身份卑微,竟无一人能为她说上一句话,念及此,慕容昌胤不禁慨叹人心薄凉,而他手中仅有一枚遗落的珠钗及那块破损的衣物,且两者皆是芳苓所留又不可作为线索,由此来证明她乃被人推下寒潭却也是证据不足,眼下连那挣扎过的痕迹亦因雪化而抹去······如此看来,似没了线索,慕容昌胤蹙眉,不禁停下脚步,眼下正值初春时节,积雪消融,潭水上涨,周遭寒气氤氲,冰凉刺骨,加之有宫女无故溺死一事,而致水榭一带至今仍无人到访,他独自于这清寂之所立了良久,闭眸静思着那夜所生之事,忽而身后似有脚步声传来,他方睁眼,只见玉菡于长廊那端缓行了过来,便回神,行上前一拜,而后道:
“眼下水榭一带冷极,娘娘来此作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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