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将亮,阖宫宁寂,池潭面上结了一层薄冰,慕容昌胤带着几个下属将芳苓的尸体从寒水中捞出,细细察看了一番,见尸身除有被寒水浸泡发肿的痕迹外并未有其他伤口,便料许是溺水而亡,可这寒冬腊月间若无别事极少有人来水榭附近闲逛,她一个浣衣局宫女如何独自到了此处?慕容昌胤暗想,又瞧她右手衣袖处多了道口子,那道口凌乱不整,似与人拉扯时撕裂所致·····念及此,慕容昌胤蹙眉,不忍细想,只命侍卫将尸体抬下去好生安置。待众人去后,慕容昌胤方围着那池潭转悠,昨夜天寒,又有小雪飘落,岸边纵使有个蛛丝马迹恐也被白雪所覆,他抬眸,瞧着眼前那一汪平静的潭水,不禁倒吸了口气,待行至假山侧忽觉脚下踩着一物,他方俯身察看,见残雪间半埋了一支绾发用的珠钗,便捡起细瞧,此时,晨钟敲响,昌胤闻之,将那珠钗藏于袖便折身离去。
广灵宫中,虽未有焚香,但却可闻梅香清幽扑鼻,高越正坐于铜镜之前,瞧着殿中各处摆置的红梅,方悠声对蓉儿道:“这些可是葭苑中的赤梅?”
“正是,寒雪日中,那苑中梅花开得甚好,和妃娘娘便赠了我些,好让我用来装点屋子。”蓉儿应声道,轩窗之下,她执了木梳,静立其后为高越梳发。
“你性子寡淡,不常与人来往,倒是和葭儿走的近些。”
“和妃娘娘纯良心善,单是于竹园外遥遥一见便让人觉得十分亲切。”
“你既与她投缘,往后便可常去与她说话,免得于宫中烦闷。”高越轻笑,他抬眸,望着铜镜中的她,多年不见,她的性子似比从前柔顺大方了许多,犹记当年,水寒离宫,因凉儿之故他违了她的意愿执意封她为妃,却未想过此女子的心气竟是如此之高,纵然成了他的妃,身居宫中却对他再三拒绝,如今她顺从了宿命,于他身侧伺候行止得体,未有差错,但却似保留了太多从而让人难以捉摸,念及此,越瞧着她,轻声道:“仔细想来,这是你头一回为寡人束发。”
“往后时日还长,大王若是喜欢,我天天为大王束发亦可。”
闲谈之际,小凉儿从外头行了进来,直扑进高越怀中,冲她憨笑撒娇,蓉儿见之心慌不已,恐她弄脏了高越的衣物便低声训了几句要她先到别处去玩,越未曾在意,只垂眸细瞧着怀中的垂髫稚儿,见她生的可爱,笑得灿然,不禁心中欢喜,方出声宽慰了几句,要蓉儿切勿多心,便由着小凉儿于自个儿怀中玩耍。那日,于广灵宫中用罢早膳,因班念烈有事来报,他便快步回了燕平宫,临行前,见广灵宫中伺候的人极少,方命尚子去挑选些稳妥老实的人送来伺候,尚子得令,便一一办了。此时,燕平宫中青烟缭绕,高越静坐于案瞧看着案上展开的密信,神色如常,班念烈静立于殿下,候了片刻,方上前一拜道:
“大王,据燕东地方官员来报,近来高翼与赵国王子殷来往密切,恐有不轨之心,对此大王不得不防。”
“燕赵两国自开国来便纷争不断,可自先祖燕昭王时起便已然平息,近百年来两国虽仍是不睦,却亦各自休养生息,互不相扰,如今怎的又生出这些事端?”越合上密信,淡声道,“高翼向来对寡人有颇多不满,即便如此他亦当以国事为为重,此番这般因一己私欲而与外国勾结,当真愚蠢之极。”
“高翼不服大王多年因而与赵国王子勾结,那王子殷行事谨慎虽从未于朝中干预燕国之事宜,可据边关探子来报,他近年来常与门下宾客一道乔装行走于丰都邺郡境内,暗察当地民风民情,恐有不轨之心,高翼与他往来甚密,只怕利用别人不得,反被他人利用。”班念烈立于殿下道。
“夫子所言甚是,不知可有何应对之策?”
班念烈捋须沉思片刻,方应声道:“大王可效仿当年的燕昭王,以两国皆需休养生息为由,采用共盟联合之策,派使臣携璧玉出使,以结两国之好,借机拉拢王子殷,至于高翼·······他且还不足为惧。”
此法可行,纵使无法促成燕赵共盟扭转数百年来燕赵不睦之况,若借机拉拢了王子殷,断了高翼的念想,亦不失为一个绝佳之举。高越徘徊于殿上细想着,此时,慕容昌胤行了进来,仅朝上一拜,便开口道:“大王,今晨侍卫于宫中巡逻时发现水阁外的池潭中溺死了一个宫女,此事······”
“不过是溺死了一个宫女罢了,你派人料理好便是,无需来禀寡人。”高越因念着高翼之事,尚无心理会他,只得头也不抬地打发道。
“溺死宫女是小事,可······此景吓坏了和妃娘娘,微臣不敢怠慢,便来向大王禀报。”慕容昌胤试探道。
“葭儿?”听闻此话,越抬眸问道,“又干葭儿何事?”
“回大王,和妃娘娘今晨去往水榭长廊赏雪,无意瞧见了那浮于水面的尸体,当场便被吓晕了过去,眼下正于苑阁之中休养······”
未等言罢,高越转身便出了燕平宫直奔葭苑而去。他身为大王,向来沉着冷静,此回却露忧心焦急之色,想必定是在意她的,念及此,慕容昌胤方才缓松了口气,待抬眸之际,瞥见班念烈正立于一侧瞧着自个儿,不禁心中发虚,生怕他识破自个儿的伎俩,只连连俯身向他行礼,正欲离去之时却闻他道:
“和妃娘娘之事,慕容护卫何如得知?”
听他问,慕容昌胤停步,暗自思虑了片刻方才回首应道:“回夫子,今早微臣于宫中巡逻之时,弄棋突然奔了过来,微臣见她神色惊慌,便细细问明了缘故,这才得知和妃娘娘所遭遇之事······”
“无妨,夫子不过是随口问问,慕容护卫向来行事自有分寸,自是毋需操心。”
此话,慕容昌胤似听不大懂,却也不便多问,只得拜别了班念烈出了燕平宫随高越一道直奔葭苑而去。葭苑之中,宁寂如昔,赤梅林间尚有雀鸟嬉戏,那红梅满绽的枝头依稀可见红彩飘扬,高越无心赏景,只大步行于林间,未曾想竟遇见了那侧亦正快步行于此间的玉菡,待玉菡瞧见大王嫣然一笑后便上前行礼,高越将她扶起,而后问她为何出现于此,玉菡只道今晨听闻和妃于水榭池潭中瞧见了不干净的东西受了惊吓,心中担忧,便想过来瞧瞧,越闻罢,只当她贤淑,又念晨时天冷路滑,恐她冻着,便执起她的手与她一道缓行于林间。其后跟着的慕容昌胤瞧见此景,只觉心中好似杂陈着五味,其间各种心绪,说道不明。
宫阁之内暖香暗溢,垂帘轻掩,弄棋静立于案侧伺弄着瓶中红梅,里间葭儿正歪卧于榻闭眸浅眠,许因昨夜所受之惊尚未平复,此时她披散着头发容色苍白,于梦中仍轻蹙着眉头,忽而,外头传来脚步之声,继而,宫人的高宣之声便传了进来,弄棋转眼瞧了瞧那于榻上浅睡的主子后方出殿迎接,许是梦中闻得了外头的说话声,葭儿醒了过来,知大王与玉菡一道前来瞧看自个儿,方挣扎着从床榻上坐起,少顷,只见几人便行了进来且于殿下停步,只有高越上前掀帘入内,瞧见葭儿憔悴之状不禁满眼疼惜,方轻声问道:
“你才刚受了惊吓,不好生歇着怎的这会子起来了?”
“原是睡着的,可于梦中闻见仪止哥哥之声便醒来了,亦本想出去迎接奈何蓬头垢面不宜面圣,只好于帘后干坐着等着仪止哥哥前来见我。”
“是哥哥鲁莽了,本想来瞧瞧你,未曾想竟搅扰了你歇息。”
“哥哥心中挂念葭儿,自是迫不及待想来瞧看,此番不算搅扰,再者葭儿尚在病中,浑身难受得紧,见了哥哥心中欢喜,这身上便好了许多。”
静立于殿下的玉菡缓步行上前来,瞧着坐卧在榻的葭儿,浅声道:“听说和妃妹妹受了惊吓,眼下可好些了?可有宣太医前来瞧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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