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寒风中,夏泊舟和吴茵点着忽明忽暗的煤油灯。困得不行,冷水洗脸,备考到凌晨。
夏泊舟和刘藜从饭堂出来。
穿中山装,头发花白、目光炯炯的农场党支书温暖民在场部门口向她俩招手:“你们回去告诉知青:第一年高考,放假14天!”
夏泊舟和刘藜高兴得跑着回去。
刘藜马上播放“小喇叭”:“温书记说高考可以放假两个星期!” 大家高兴,赶紧收拾东西回家。
考完,夏泊舟和吴茵觉得自己没戏。
一九七七年广东的作文题目是《大治之年气象新》。
这一年,马嘶风却觉得自己考得非常有把握。
一九七八年春节,番薯光提议去北山寺拜佛。
番薯光跪地喃喃道:“菩萨保佑我和心仪的女仔结好……”
陈小伟点了三支香鞠躬180度:“求佛赐我回城挣大钱,一家平安大吉!”
竹篙精虔诚地:“保佑我能顺利过香港!”
最后轮到马嘶风,他点六支香,向佛祖磕了三响个头默念:“佛祖保佑我能如愿考进‘京华大学……”
等待——折磨、煎熬,马嘶风每天不安地地盼望《录取通知书》的到来。
这天,马嘶风晃晃荡荡挑着两桶大粪,来来回回从山脚爬到山顶,再把粪水倾倒在橘树头。最后一担,他累得踉跄,腿脚一软,把桶给摔了,粪水甩了一裤腿。
傍晚,他带着一身臭气,深一脚浅一脚,有气无力地回到宿舍,他沮丧地反扒在床上迷迷糊糊……
突然听见番薯光在大喊:“马嘶风!马嘶风!你的取录通知书到了!”马嘶风兴奋地从床上跳了起来。
他迫不及待地拆开,围观的人伸长脖子盯着他手里的信封。
随后,马嘶风大声地喊:“我考上了!我考上了!”
隋俊和几个男生将他抬起抛高:“小豆芽,你太争气了!”
马嘶风被“京华”取录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农场。小豆芽一时成了新闻人物。
刘藜跟夏泊舟窃窃私语:“你知道不知道豆芽的奶奶是上海资本家的大小姐。他的爷爷是香山人,三四十年代在上海永安百货公司做店员,属于工人阶级。”
吕玫看见她们叽叽咕咕,也端着饭盆凑了上来。
刘藜瞪大眼睛说:“他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他奶奶对他管教特别严,门外敲锣打鼓,我们跑出去看热闹,他奶奶却关紧门窗督促他读书写字。”
夏泊舟好奇:“你怎么知道的。”
“ 我妈和他妈一个柜组上班哪能不知道。” 刘藜神秘地说。
吕玫一边往嘴巴里送饭一边说:“难怪他在宿舍滔滔不绝,一下讲《三国》《水浒》,一下《西厢》《红楼》一下《三言二拍》《儒林外史》,一下抛谜语让人猜。”
刘藜瞪大眼睛问吕玫:“你怎么知道他在宿舍讲这些,难不成你和他拍拖!?”说完大笑。
吕玫笑着拍打刘藜:“你‘黐线’!我们宿舍和他们宿舍不隔音。”
万籁寂静的夜晚,豆芽开始讲古讲经,宿舍里的番薯光、竹篙精、陈小伟几个大男生凝视着他的小嘴巴不断吐出的学识和见识。他们发现他新长出来的喉结在抖动。
住隔壁的几个女生屏息凝神悄悄地听豆芽说话。
1977年的高考是“千军万马挤独木桥”,积攒十余年的考生一哄而上。而老三届的学习经验比他们的丰富,他们这一年级的高考通过率只有百分之一。
这一年,顾小文和吕玫收到师专的录取通知书。
2
1978年春节回来的这天上午,一队的近百号人在球场,召开几个知青上大学的政审大会。
马嘶风局促垂坐,白皙的脸微微泛红,两手伏在大腿上不禁紧张地颤抖。他暗暗忖度:这次决定命运的政审不知能不能过关。虽然劳动不拔尖,但老实干活不惜力。平时也没跟谁红过脸……
队长老侯表扬了他们三位。吕玫和顾小文全票通过。最后轮到马嘶风。
老侯说:“同意马嘶风同志的请举手。”话音还没有落下,柯生华突然站起来:“我有意见!”
吓得马嘶风的心抖的更加厉害。
大家把目光聚焦在柯生华身上。
老侯对她说:“生华,你有什么意见?”
“我的意见是马嘶风学雷锋助人为乐,刻苦学习,积极劳动!我第一个举手!”
大家大笑,随之手臂如林。
散会后,马嘶风走进场部办公室办手续。只有黄家贤在,他拿起马嘶风递过来的资料瞧了瞧,没抬眼说:“我们的大学不能招收你这种家庭的。”
马嘶风忐忑地说:“黄场长,我的家庭成分是工人。”
“你外公不是国民党的团长吗?不是你说了算,而是我们说了算!”黄家贤没好气地说。
马嘶风无奈地站着。
刘藜一直尾随他,她听得清清楚楚。
她冲黄家贤大声道:“你有什么资格阻止马嘶风上大学?现在是重在个人表现!”
黄家贤见漂亮的女生帮他,更加嚣张:“他就是没有资格上大学!”
刘藜一把抢过刘嘶风的资料:“我们找温书记!”
温暖民去市里开会了,他们失望。
马嘶风失眠了好几个晚上,外面的月光变得惨白,他担心把命运丢在这里。
温暖民开会回来了,马嘶风连忙丢下锄头赶往场部,刘藜也丢下锄头跟在他后面。
他们对温暖民说明情况。
温暖民对老边说:“马嘶风又没有犯罪,怎么不放行呢?现在国家需要大量的人才。你马上帮他盖好公章。现在中央的政策不惟成分论。考上的一律放行!不能卡人!”
老边很快给他盖了章。
马嘶风如释重负。
分别的那一天,男生在饭堂扒着肩膀排成“一”字型,高唱南斯拉夫电影《桥》的插曲:“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女生拍手掌和唱。
考上“京华”的马嘶风是“天之骄子”,农场的人把他谈论了半年,名字还没消散。
第二年,梁天鸿和几个伙伴,扒火车偷渡到香港。刘藜知道后心里非常难过,悄悄地流眼泪。
3
李端秀一言中谶。夏家最得宠的夏诗白穿着喇叭裤、露肩装、烫了个狮子头,有恃无恐地喝酒抽烟跳舞。
1984年,夏诗白和名叫“青头蛙”的小年青与一伙人聚众跳贴面舞,被拘。
夏秋田一夜愁白了头。
夏泊舟半夜下楼,窥见父亲在客厅的黑影中,一支香烟忽明忽暗。
第二天清晨,烟头在地板上画了个弧。
子夜,她瞄父亲在饭厅黄色的灯影下,自斟自饮。
第三天朝阳射进窗棂,餐桌上仍留着一只酒杯一个酒瓶。
夏秋田总是把思绪燃在指尖的香烟里,把烦恼 就着白酒咽到心底。
周日,夏秋田赶紧上姐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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