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有生到家的时候,梁传根两口子正在打架的时候。
两个人加起来一百来岁的人滚在满是鸡屎干的地上,手脚并用,嘴里还有各种咒骂和尖叫。
梁有生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两个和死敌一样、恨不得掐死对方的人,是他那双感情很好的父母?
“爸,妈!”
他惊叫出声。
两人听到声音后好一会儿才停下手来,两人惊诧地抬头看过去。
梁有生看两人一个头发被抓掉了一片,一个脸上满是指甲痕,身上脏兮兮,两人身上都透着股奇怪的味道,哪还有一个月前养尊处优的样子。
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殷贵男“哇”一声哭出来。
她松开了抓在梁传根脸皮上的手指,将同样呆楞的梁传根掀翻,哭着喊着挣扎着朝儿子伸手。
“有生啊,你可回来了,你妈差点被这老不修的打死啊。”
梁传根不自在的收回了放在殷贵男脖子上的手,讪讪道:“有生回来了。”
梁有生避开向他扑过来的殷贵男,环视了一下院子,那破败的景象让他心中一沉。
“爸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你们怎么打成这样?”
殷贵男哭哭啼啼,指着梁传根道:“你问这个老不修的!他把家里的钱都偷了给外面的姘头。”
“殷贵男你放屁!明明是你自己用来接济娘家了,却把锅扣到我头上。”
见两人又要打起来,梁有生大喝一声,“别吵了!”
“爸,家里怎么这么破败?还有钱是怎么回事?”
他走的时候虽然脏乱了一些,可家里日子还是可以的,怎么转眼间有种家徒四壁的样子。
梁传根将家里死了两头猪和两只鸡的事说了出来。
“前两天小队会计来,说家里买猪饲料的钱是赊的工分,现在猪死了,他们就要我们拿钱还。家里的钱都没了,他们所以就只能把攒的新鲜鸡蛋和过年腌的咸鸭蛋,咸鱼咸肉都拿走抵账了。”
说到这,梁传根想要拿起烟杆来抽烟,却发现烟草早就没了,飞马牌香烟也抽完了。
他手里自然还有一些钱,但那些都是他的,不可能拿出来。
“都怪这婆娘,平日里贴补娘家,把钱花光了也不知道。”
“梁传根你说谁呢!我哪里贴补娘家了?”
殷贵男叫起来。
之前她确实老往娘家搂东西,可自有生二十岁后,就是她几个哥哥侄子来,她都没给钱。
“哼,还说没有吗?前两个月我们农忙的时候,你那侄子是不是带着婆娘小子一起来我们家了?”
梁传根冷哼一声。
“说什么帮我姑姑家干活,结果来了后连锄头也没拿几下,每天躺到日上三竿,吃我家的喝我家的,走的时候还厚脸皮要走了三块钱!”
说到这,梁传根越发肯定是殷家人趁他们不在家的时候偷了家里的钱和银疙瘩。
他目光凶狠地盯着殷贵男,“你说,是不是你和你娘家的侄子一起骗走了我们梁家的钱财和那些银疙瘩?不然怎么会在家里一个人都察觉的情况下,那些东西都不见了?我看你是在贼喊捉贼!”
“你放屁!”
殷贵男气得跳脚,“我偷自己的东西干嘛?肯定是梁勇那家子偷的。”
“你说谎也打打草稿,老大一家哪个有那么个胆子?”
梁传根根本不相信。
“梁书弗那个小贱人胆子就大的很!她都给我们下农药了,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出来!”
这次,殷贵男还真没有冤枉错人,但是梁传根和梁有生两人却都不相信。
实在是在分家之前,不论是孙秀芹还是梁书弗都没有任何异样,而梁勇更是被他们捏得死死的,他觉得不会偷家里的钱。
“还不是你后来将他们惹急了。”
说起这个,梁传根心里以一团火。
本来打算哄着老大一家回心转意的,这个蠢婆娘非要装腔作势,现在搞得那边和他们没有反目成仇也基本是形同陌路了。
“这时候你知道怪我了?当时你自己怎么做的?就前几天,是谁让我把毒死肥猪的事情推到他们身上的?呵,要不是你的馊主意,今天我去找老大,他怎么会推脱着不肯给我钱!”
殷贵男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拍腿大哭,“我的老大啊,一向最听话的老大啊,就被那黑心肝的贱人给哄骗了,现在还记恨上了亲娘,我的心好痛啊——”
梁有生听得眉心直跳。
他才不在家两礼拜,这两个蠢货就搞出这么多事情来。
而最糟糕的是梁勇现在的态度。
听母亲的说法,她去要钱时孙秀芹和那两个小的都不在,梁勇却还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甚至面对母亲的哭骂丝毫不为所动。
按梁有生本来的想法,虽然这次祭祖时,他们之间是闹了一些不愉快,可那并不重要。
毕竟受伤的是他、父母、两个姐姐和姐夫,梁勇一家根本没有吃亏。梁勇没道理揪着不放。
即使隔天母亲又是喊公安,又是放狠话,但大哥嫂子和两个小的不是没事么。
所以只要等过段时间,梁勇情绪没那么激动了,他们和梁勇之间的关系肯定能缓和。
为此,他在开学时特意舍近求远,找了二姐借车,而没有找他这个当大哥的。
但现梁勇冷淡的态度给了他当头一棒。
“我去看看我哥。”
梁有生直接转身去了仓库场。
到仓库场的时候,他看到草棚里正烧饭的孙秀芹,便带着笑上前。
“嫂子,怎么这么晚还没吃饭?”
孙秀芹听到声音,看着笑眯眯和她套近乎的梁有生,并不理会他。
梁有生也不尴尬,自顾自走进草棚,在看到锅里的洋芋艿焖饭后,假惺惺道:“嫂子你身体刚好,又干了一天活,怎么就吃这个?”
“不劳你费心。”孙秀芹冷冷道。
梁有生连续两次碰了软钉子,到底有些装不下去。
“这么晚了,怎么不见我哥,该不会还在地里吧。”
孙秀芹一看他转眼珠子,就知道他又在憋坏水。
她理会梁有生,戴上灶上的纱线手套后就到棚子外去抱木柴。
她的手要碰那些金贵面料,所以在做粗活时都不忘记戴上一副手套。
梁有生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孙秀芹劈柴。
“秀芹,你看我抓到了什么!”
在听到梁勇的声音后,梁有生上前两步,“嫂子,这活太累了,你歇歇让我哥干吧。”
接着他假装刚看到梁勇的样子,“哥,你回来了。”
梁勇提着木桶,看到这个才半个月不见的亲生弟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愣了下,对他点头,“嗯。”
接着就把桶放进屋内,去接妻子手里的活。
见梁勇对自己也不热情,梁有生只能自己找话。
“哥,你去地里抓鲫鱼了吗?这几条鲫鱼个头不小啊。你这抓鱼的手艺没有退步啊。”
见梁勇没有反应,他皱眉,继续道:“咱们小时候,家里穷得一点荤腥也不见。我读书读累了,你回去稻田里抓鲫鱼和泥鳅回来给我炖鱼汤,全家就围着碗鱼汤一起吃。
哎,那时候的日子虽然苦,倒也是一家和乐融融。”
梁有生试图用过去的回忆来打动梁勇。
自己大哥最是心软不过,想到以前一家人相依为命,肯定会软化。
但他忘记了,他以为的相依为命,对梁勇来说全是苦难。
听到梁有生的花话,梁勇想到大冬天自己去结了冰的泥塘里挖藏在泥里的泥鳅。
好不容易抓了三四条回家,炖成汤后,喝汤吃鱼肚子的永远是弟弟,吃鱼肉身鱼尾的永远是自己的爸妈,最后给他剩下一条鱼骨头和鱼头。
他抓了那么多的鱼,鱼肉什么滋味就没尝到过,永远都在嘬鱼头。
之前他听了母亲的话,认为自己是家里的顶梁柱,要照顾弟弟,孝顺父母。
可那时候他也才十八九岁,每天干着重活,正是吃得下的时候。
梁勇的脑子如今越发清醒,他冷冷打算了梁有生的话,“我们要吃饭了,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回去吧。”
梁有生还想继续打打回忆牌,没想到梁勇根本不领情,还开口赶人。
他压下心中的不满,勉强笑笑,“那我先走了。”
转身离去的时候,刚好遇到了正赶着鸡仔回来的梁书弗两姐妹。
“书弗,书瑶。”
两姐妹板着脸,将他视为空气。
梁有生更是恼火,视线在接触到两姐妹的时候,暗暗心惊了一下。
梁书弗怎么和之前比换了个人一样,还有才六岁多的梁书瑶,怎么一下子长得标志了许多?
他脑中闪过一个模糊的想法,但又抓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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