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灼灼目光以及在确凿的证据下,李婆子终于败下阵来。
李家住在三层筒子楼里的顶楼,那天李婆子将衣服放在阳台外晒,刚好她儿媳妇怀孕了闻不得烟味,就把丈夫赶到上阳台上去。
李明抽完烟后,随手将香烟屁股从阳台上扔下去,不仅烫坏了衣服,还将楼下正在晾晒的床单也烫出一个大洞。
李家楼下的张家阿婆当天嚎得整栋楼都听见了,跑到李家质问,李明自然是不承认。
李婆子也不敢声张呢大衣被烫坏了的事,生怕儿子骂。
但崭新一件呢大衣被烫了个洞,儿子去县政府开会要穿,她就想了个办法。
那天她假装送衣服来裁缝店熨烫,本就存了嫁祸的念头。在见纪裁缝正忙后,她扔下东西就跑,所以才会根本没听到纪裁缝说不能熨烫的话。
她打定主意隔了几天过来取衣服时,一口咬定是纪裁缝弄坏了衣服,这样不仅自己不会被儿子骂,还能讹上一笔钱。
她想得很好,纪广福这人是个没根没子孙的,以前还是她们这片扫大街清理粪坑的,前两年刚刚被平反,就是被欺负了也没人会帮他出头。
没想到这次她踢到了铁板,不仅没有讨到好住,还让人看了笑话。
更不要说李明回家后,在媳妇的枕边风得知自己老娘做的事后,将她狠狠骂了一顿,好久没出来Social。
这些都是后话,此刻梁书弗送走了看热闹的人,扶着纪广福给他喂了几口水。
“纪师傅,您还好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见他脸色依旧苍白,梁书弗有点担心。
上次纪师傅看到帕子也是满脸苍白全身是汗,今天又这样,该不会是有什么隐疾吧。
“不用。”
梁书弗咬了咬嘴唇,她知道交浅言深不好,可看他一副随时要撅过去的样子,最终还是开口,“纪师傅,身体不舒服还是及早看为好,免得小病拖成大病。”
纪广福脑中的“嗡嗡”声已经散去,眼前也不再一片白光。
他像是没有听到梁书弗的话,垂着脑袋不吭声呆坐半晌,然后挣扎着起身要去拿抽屉里的药。
梁书弗叹口气,“您坐,我来。”
她上次见到过那药,熟门熟路的掏出纸包,打开给他服用下去。
此刻整间裁缝店十分安静,刚刚的嘈杂仿佛只是一场幻觉。
“你今天是来学浆衣服的吧,刚刚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还要学吗?”
忽然,纪广福开口。
“纪师傅,您还愿意教吗?”
梁书弗反问。
之前小姑娘不清楚他曾经的那些过往,今天李婆子一闹,她应该知道了。
虽然那个特殊时期已经过去,但现在很多人对他们这种人都是避之不及。
武红兵好心,给了他这个糊口的营生,但来店里的人也不会和他多说一句话,生怕沾染上麻烦。
也就宋征那小子,经常来这里待着。
可眼前的小姑娘,眼中闪着光,自信又坚定,勇敢又热情。
纪广福感觉像是被太阳刺痛了一样,他避开了梁书弗的眼,“你以后一周来一次,直到学会为止。现在就开始吧,不要浪费时间。”
说着他拿出几块碎布,拿出一个搪瓷盆,“先学着打浆糊,你先看我做一遍。”
纪广福取了一大勺白胶用水化开,接着勺子不断搅动,在盆地打磨。
随着搅动,水将白胶稀释,最终变成了牛乳状。
“看到变成这样后过滤。”
他提起勺子,舀起一勺子倒下,可以看到颜色浆糊均匀且粘连不断。
接着又将盆子里的浆糊过细筛,将液体中的未化开的白胶颗粒过滤出来。
“注意水和胶的比例,过稠过稀都不行,一定要将颗粒全部去除,否则影响等会上浆。”
梁书弗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将他的每一步动作都记在心里。
“你来试试。”
纪广福让开位置,挖了一勺半白胶挖到盆内,将盆和勺子递给她。
梁书弗一点都不怯,没有学他一次性加水,而是缓缓加水并不停搅拌,在加到一定程度后才停手。
在她调配的时候,纪广福就站在旁边,双眼和最精准的仪器一样,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直到梁书弗过筛过滤,将浆糊液递到面前,他才有了其他动作。
他将手指头插入盆中,晃了一下,点头,“接着学浆布。”
纪广福把碎布叠成能放进盆子的大小,浸入白胶水中,让其慢慢被水渗透,然后把布拿出来,打开反方向叠好再浸入。
如此这般反复打开、翻面、折叠、浸入,“这样布料的每一面都能接触到白胶,直到这样。”
他将布展开,布料已经浸满白胶水了。
“轻挤拧一下,然后打开晾晒,不要双层折叠晾晒。”
他每做一步,都有对应的解说。
不同的布料因为纹理稀释和布料薄厚,浸泡时间不同,拧干技巧不同,按照他原本的想法,今天最多教个两种布料的上浆法。
结果梁书弗每样都是一学就会,短短小半天时间内,就将店里各种材质的布都浆了一遍。
“纪师傅,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梁书弗满目期待的看着他,真是太有趣了,今天她学得太开心了!
纪广福看着晾满了店里的小碎布,一时失了声。
对上梁书弗的眼睛后,他轻轻咳了一下。
“时间不早了,今天先到这,布料上完浆干了后还要熨烫,你下次来学怎么熨烫。”
梁书弗这才发现时间不早了,“好,那我下周日再来。”
她算了下下一次的送货时间,和纪师傅约定好时间。
“纪师傅,这个您留着吃。”
在离开前,她将买来的糕点和茶叶放下。
“我不要,你拿走。”
纪广福拒绝,“我又不是你师傅。”
这时候只有拜师,才会上这么重的礼,他的身份不适合给人做师傅。
梁书弗笑了,“这是谢礼,不是拜师礼。多亏了您割爱,我妈总算可以修补那方帕子了。”
“等修补好了,我带过来给请你帮忙掌下眼。”
他想要说不,但最终还是没有拒绝。
“随你。”
“那这么说定了,纪师傅,我下周再来啊。”
梁书弗挥着手,一路心情愉悦的回乡。
想到要赶紧回去摘银杏果,还要和妈妈舅舅把好消息说一下,她就没有省坐公交车的那几分钱。
现在她的时间比金钱更宝贵,所以要用金钱买时间。
在经过乡供销社的时候,她看到门开了,里面十分嘈杂。但是外面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我不走!你们有什么权利让我走!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要见钱科长!”
梁书弗一听声音,精神大振,疾步过去看热闹。
时间虽宝贵,但热闹不多得,何况是看讨厌的人倒霉的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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