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过雨的老宅的地面有些湿潮，空气中带着郁结的凉意。
顾寒城着一身黑色西装，外面搭着件黑色长款风衣，本就身高腿长的他，站在比他矮了小半头的顾鸣远面前，莫名产生了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不过，让沈安妮觉得奇怪的是今天顾鸣远的反应。
他不似从前那般温润如玉的扮演着一个好大哥的形象。
一张灰暗的脸上满是疲惫和阴沉，金丝框下的双眼布满红丝，他眼神阴郁的凝视着面前的顾寒城。
一向都对顾鸣远没什么好脸色的顾寒城却好似突然间发现了什么兴趣，冷峻的脸上扬起了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
众人的目光紧盯着这边，看到顾寒城不像是来找事的样子，不禁暗中松了口气。
但只有沈安妮知道，往往这种状态下的顾寒城才是最吓人的。
顾寒城黑曜石般的双眸里凝聚着浅浅的笑意，只是这笑容中掺杂着太多的情绪。
例如，最不能让顾鸣远接受的——怜悯。
顾鸣远瞬间恼了，垂在腿侧的手因为主人的不甘而被攥的咯咯作响。
他的隐忍直接都笑了顾寒城，顾寒城附在他的耳边，居高临下的戏谑道：“你不是最爱演戏吗？今天怎么不演了？让我猜一猜，你是发现自己投下的钱打了水票？还是发现，那让你快乐的东西突然上了瘾，断了货？”
顾鸣远顿时反应过来，惊恐而又难以置信的看向顾寒城。
顾寒城依旧在笑，只是这次的笑容中带着冷意。
顾鸣远明白过来这些日子的穷困潦倒，以及一些难以说出口的隐疾竟然都和他有关系。
怒火袭上心头，高高挥舞起的拳头直朝着顾寒城的脸上打去。
顾寒城骤然变冷的目光紧盯着顾鸣远抬起的那只拳头。
见到这幕的沈安妮心都提了起来。
她倒是不认为顾鸣远真的能伤到顾寒城，而是顾寒城接下来会做什么。
根据她对顾寒城的了解，他大概率会把那只手折断。
拳头距离顾寒城的脸颊越来越近，顾寒城的神色越来越冷，沈安妮自知阻止不了索性直接避开了目光。
想象中的惨叫声并没有到来。
沈安妮回过头去看，原来是苏玉雯发现事情不对，用身体隔开了二人。
她还是和从前一样，一脸温柔慈祥的看向顾寒城，说道：“阿城，今天是你爸爸的忌日，不管你对我们母子有什么不满，我也请你忍过今天好不好？算是阿姨求你了。”
苏玉雯边说话边朝身后退去。
在众人的目光下，竟然弯下了腰，深深的朝着顾寒城鞠了一躬。
她这举动也直接让刚刚对顾寒城印象改观的长辈们心生不满。
顾寒城是顾瑾年的儿子，就算不是苏玉雯生的，苏玉雯也是他的长辈，他怎么能让长辈鞠躬道歉？
顾家二爷顾常华看到这幕气的用拐杖敲地，咳嗽连连：“顾家怎么会生出你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东西来？敢让长辈给你鞠躬？顾寒城，你是不是以为你父亲死了，这顾家就没人能管得了你？”
话音落下，周围鸦雀无声，只回荡着顾常华气愤的喘息声。
顾寒城望着他，良久，故意问道：“你刚刚说的什么？我没太清楚？”
顾常华见他那副似笑非笑的痞子样，气的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昏过去。
嘴角的肌肉不停的抽动，最后只得痛心疾首的感叹道：“家门不幸，真是家门不幸啊！”
顾寒城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嗤笑出声，说出的话更是直接将顾常华气到暴走：“顾家家门不幸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你打算怎么样？自杀谢罪？”
“你！你这个逆子！”
顾常华举起拐杖朝顾寒城头上打来。
顾寒城双眼微眯，谁都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
刚刚拦住他的苏玉雯现在像吓傻了一样站在原地不动。
沈安妮无奈，只有快跑过来接住顾常华的拐杖。
顾常华虽然已是花甲之年，但力气却大的惊人，沈安妮现在双手都是麻的。
她还要忍住不适来劝慰老人家：“您老消消气，今天是顾叔叔的忌日，现场来了这么多的人，让别人看了顾家的笑话总不太好，你说是不是？”
顾寒城低头思考了下发现确实是这个道理，也只好暂时作罢。
冷哼一声，在苏玉雯和顾鸣远的搀扶下朝内堂走去。
沈安妮见他们走远，轻舒口气。
顾寒城看着她的样子有些好笑，大手附上她毛茸茸的头顶，轻轻揉了揉，直到那头发乱成一片，他才心满意足的放开她。
看着她一脸幽怨的小表情，不禁心头一软，又有些好奇的问她：“你突然出现是怕我被打？”
沈安妮的头发本就有些毛躁，他这么一弄，直接乱成一团。
她理了半天都没理好，扯的头皮疼，见他一脸坏笑，更是烦躁的不行，没好气的说道：“你想的倒美！我是怕你把那老头打死了，贝儿跟着你背案底影响未来征信。”
她不理顾寒城，径直朝里走去。
顾寒城看着她的背影，嘴角扬起一抹弧度。
他们进门时，前来追悼的客人们都陆续给顾瑾年上了香，褪去一旁，神色复杂的看着二人。
沈安妮正了正神色，先和一旁的苏玉雯打了声招呼，随后拿起三根香，对着顾瑾年的牌位鞠了三个躬。
至此，这房间内没有吊唁的人就只剩下顾寒城。
众人的目光都在盯着他，或好奇，或气愤……
沈安妮能够感觉到大家对他的不满，不由自主的开始担心起来。
她甚至已经做好为了顾寒城和别人大吵一架的心理准备。
顾寒城迈着长腿走到灵位前，他亲自拿火急点燃了香，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下，朝顾瑾年的牌位弯腰鞠躬。
随后又将点燃的香插进香炉。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举手投足间尽显矜贵。
原本对他有怨气和不满的客人们现在也都收回了目光。
尤其是站在最前方的杜凯，他曾经和顾瑾年是生死之交。
这次被苏玉雯找来就是为了顾家这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往事。
不过现在看到顾寒城并不像传言中那般，杜凯也算是松了口气，宽慰着苏玉雯：“别人都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现在阿城回来了，有他在，顾氏集团一定会好起来的，大嫂，你……节哀吧。”
苏玉雯听到这里，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不过下一秒，人群中的杜子煜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毫无征兆的尖着嗓子喊了一句：“卧槽，大嫂勾搭上小叔子，顾寒城沈安妮，你们也太不要脸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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