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彩线做什么?”翠柳好奇地问道。
云舒也不瞒着她,毕竟她还要求翠柳的娘帮忙把彩线买进来,往后还要通过她娘把打好的络子拿出去卖掉,这能瞒得住别人,瞒不住翠柳。
她对翠柳也信任,因此低声把自己的想法儿给说了。
“你会打络子?”翠柳急忙说道,“对了,你都会绣这样好看的图样儿,络子也不算什么。你放心,这事儿交给我。反正我后天也是要回家的。”
她得了月钱和赏钱,若是攒得多了从不放在她们现在睡觉的屋儿里的,只放在家里,因此从自己的被窝里也拖出来一个木头匣子晃了晃,打开了,里头也是满满的铜钱。
这比云舒的多得多了,毕竟翠柳在院子里不吃亏,服侍的主子也多,因此也时常跑腿儿什么的,得的赏钱也多些。
她还把手边的一大团丝线给了云舒。
“这是做什么?”云舒诧异地问道。
“你不是说要打络子出去卖?你在府里,也不知道外头都喜欢什么花样儿。不如先打几个你熟悉的络子,后儿我带回去给娘,叫娘出去问。到时候去问过铺子他们都收哪一种,哪种给的钱更多,哪一种受欢迎,到时候回来也叫你有个准信儿。”
翠柳这是纯然的善意,云舒觉得一瞬间自己的喉咙似乎也噎住了,很久之后才把这些丝线都拿在手里,看着对自己笑得一脸天真的翠柳说道,“谢谢你。”
“谢什么。就像是你说的,我与你好,因此才如此。若是不与你好,你就算求我我也不理睬你。”翠柳把丝线塞进云舒的手里。
“等我娘问清楚了就把丝线给你买回来,左右用不了几日的,你别急就好。”她顿了顿对云舒轻声说道,“比起你,我家里那个……反倒不像是真心的亲姐妹了。”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就如翠柳,虽然父母慈爱,对她也十分关照,可是家里却也有不省心的人,不省心的事儿。
云舒想了想,轻声试探地问道,“还是碧柳姐姐吗?”碧柳是翠柳的亲姐姐,因早年身子不好,不能服侍主子,因此府里传话儿说不必叫碧柳来国公府里服侍,这其实不来侍候人是一件好事。
翠柳的爹跟着唐国公当管事,娘又是管采买的,都是油水足的差事,家中过得很不错。
碧柳又不必服侍人进来当丫鬟,家里又富庶,在家中如同娇小姐一般娇养,只是这娇养得太过,就十分自私自利,真把自己当小姐看。
看不上因身子康健被送进来当丫鬟的妹妹不说,如今因年纪到了要嫁人,正在家里闹着要一副丰厚的嫁妆。她若是只要丰厚些也没什么,可是家中只要叫她知道的良田铺子,就算是金银也都要归在自己的嫁妆里,全然没有想过自己还有一个妹妹以后也是要用嫁妆的。
因这事儿,翠柳是不惯着她这个自私自利的姐姐的,在家中吵了起来,因此姐妹之间如今还在彼此当对方是透明人。
所幸翠柳的娘是个不偏不倚的性子,并未偏心长女,因此翠柳如今的心情才好些。
“可不是。你知道吗?前些天,她闹着问娘要私房。什么私房,不过是瞧着我在府里头拿了许多钱回去,她眼红了,还想要我的。口口声声什么她把进府里服侍老太太的差事让给了我,不然赚了这些赏钱与月钱的就是她,不是我了。气的我……”翠柳磨牙,虽然年纪小,不过很泼辣的,冷笑了一声说道,“气的我一盆水泼在她的脸上,叫她看着这水面儿瞧瞧她自己,配不配在老太太面前侍候呢。”
“手心手背都是肉,婶子既然并未偏心她,你也不要十分吵闹了。不然婶子心里岂不是难受?”
“她日日在家里闹,难道娘就不难受了?她都不顾惜我娘,若是我软了些,那家里岂不是叫她霸占了去。”翠柳便低声对云舒说道,“我娘叫她闹得不舒坦,不过我的这些钱都专门儿给我收起来了,说等再攒些,到时候就去给我买了良田挂在我的名下。”
本朝吏治开明,就算是卖身了的奴婢下人也都能与平民一般购买田地宅子,因此翠柳也想着买些京城附近的良田,与云舒念叨着说道,“买了田地,到时候我那姐姐就算是抢也抢不走了。更何况每年还能有出产,无论是瓜果还是蔬菜……”
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从被窝里探出一颗小脑袋,往四周看了看。
见其他小丫鬟还没有回来,她就钻在云舒的被窝里趴在她的耳边小声儿说道,“娘如今不是管着采买?买谁的不是买?只要我的田里有了出产,到时候直接卖到府里来,又不必操心如何卖出去,这卖的价钱也多,都还是我的私房。”
她看起来美滋滋的,明显是觉得这事儿其实很好,云舒也觉得这样极好,忍不住生出几分顽皮的心情,也趴在她的耳边小声儿说道,“你说的不错,的确舒心。”
“所以你若是攒够了钱,就跟我一块儿买。咱们到时候买在一块儿,到时候全都叫我娘买走。哪怕是一亩两亩的,到底赚些花头。”
翠柳自然也是惦记云舒的,云舒出了一会儿神,眼底多了几分欢喜说道,“我本还发愁日后若是买了田地怎么办。若是如你这样说,那我们岂不是躲在府里什么都不必操心就赚了钱了?”她们都是年纪小小的女孩儿,顿时滚在一块儿笑了起来,云舒也生出了几分紧迫,想了想,第二天就带着翠柳给自己的丝线来了茶水间。
茶水间素日里清净,只有她一个,可是此刻莺儿却在。
她生得眉眼俏丽,今日还是与云舒一般穿了红色的裙子,见云舒进来,仰头翻了一个白眼儿。
云舒也不理她,坐在一旁想自己应该编什么络子。
她想着第一次往外卖络子就格外标新立异不好,因此想了想,就决定打些京城里常见的,再打两三个新鲜花样儿的当个新鲜儿。
她正发呆的时候外头就传来了脚步声,之后一个眉目与莺儿有几分相像的大丫鬟挑了帘子进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坐在窗边的云舒,见她低眉顺眼的,不由勾了勾嘴角,对兴奋地起身的莺儿说道,“前头老太太正叫茶呢,说素日里时常是你服侍,叫你赶紧去。断不喜欢旁人。”她这话说完,莺儿顿时示威地看了云舒一眼,大声地应了,这才端着茶跟着那大丫鬟往外头去了。
云舒觉得无奈。
那大丫鬟正是莺儿的姐姐翡翠,只是就因为她在老太太面前露了一次脸,就大张旗鼓地来打压她,这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她也没想跟莺儿抢那端茶倒水的活儿啊。
今日她忙着打络子回头给翠柳带出去,因此忙忙碌碌,一边看着茶炉,一边手指飞快。她的手指在丝线里如同穿花蝴蝶,不多时就打出来了一对儿吉祥如意结来。
见手头儿的丝线还有不少,她又编了一对儿福寿双全,虽然说听起来简单,可是这样复杂的花结就算是云舒也觉得十分繁复费事,整个上午全都用来编了这两对花结,等快到中午的时候,她想了想,就拿剩下的碧绿的丝线编了两三个小小的幸运草结,瞧着这四叶草栩栩如生的,倒是也有几分趣味。
她吐出一口气,随手把单独几根丝线打了些简单的花结跟那两对大的放在一块儿,这才算完了。
因手头的丝线没了,云舒把这几个花结拿在衣袖里,去吃饭的时候给了翠柳。
翠柳急忙收好,对云舒眨了眨眼睛。
她笑起来的时候带着几分爽利,云舒也忍不住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累了吧?”翠柳与云舒吃了饭,见其他小丫鬟正在抢着吃桌上的好吃的,带着云舒出来低声说道,“你可别累着。为了一点儿钱就累了身子再病了就坏了。”
她正叮嘱云舒,却一下子收住了话头儿变得恭敬了起来。云舒不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看见此刻正有两三个老太太屋儿里的大丫鬟说笑着一块儿在外头逗弄廊下挂着的鹦哥儿。见这里头琥珀不在,该是还在老太太的房中当差,其他的大丫鬟没有打过交道,云舒也不预备上前讨好。
正在这个时候,老太太的上房里帘子一挑,琥珀脸色冷淡地出来,目光落在了对面廊中的云舒的身上,声音高了些道,“小云,你过来。”
她这一叫人,廊下大丫鬟们的笑声都停了,旁人也就算了,只是莺儿的姐姐翡翠的脸顿时一变,她不敢招惹琥珀,只能远远地瞪了云舒一眼,这才笑着走过去对琥珀说道,“你叫那小丫头这样费事做什么?莺儿就在附近,她人伶俐,不如叫她吧?”
这小丫鬟要出头当然要显出本事来,莺儿若是入了主子的眼,日后也不发愁了,只是翡翠这样想,琥珀却皱眉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她伶俐?早上提了茶来磨磨蹭蹭不肯出去,看不明白老太太的眼色,这叫什么伶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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