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苦自己不想活,但对于救人都是乐意的。
只是我进去的时候,情况比我想的更严重。
何欢好像已经无能为力了,只是在一边给沉青喂着丹药。
见我进来,沉着脸摇了摇头。
他颌下本就不多的胡须,就只剩稀稀拉拉两三根了。
阿问整个人,就宛如一个人形的水气球一样,瘫软在一汪水中。
肖星烨一直引着水,帮他固骨,可水流涌动,阿问的手脚也在荡动,明显已经没有骨头了。
看样子,比在问天宗时更严重。
何寿居然不在这里,我诧异的扭头看了看。
何苦这才想起来,朝我道:“他去巴山了,怕那边出事。飞羽门和空幻门,在墨修去接应龙入南墟的时候,告诉你可能有难,他们就将战斗力高一点的派去问天宗等着了。”
“何寿怕那边没有能坐阵的,在墨修去接应你后,去了巴山。”何苦嗤笑一声:“大师兄吗,别看平时骂骂咧咧的,关键时候还是挺靠谱的。”
他不只是怕那些玄门中人出事,也是怕西归再有什么动静吧。
何寿以龟身封过西归,龟壳也能在那古怪弱水挡一会,所以他才守在了那里。
按他以前护短的个性,肯定是什么都不想管,要去救何辜的。
可现在……
好像大家都在慢慢的变化,变得不再随心所欲,变得……越发的顾及大局!
我瞥眼看了看,这里也就肖星烨知道那以精血养着阿问的事情了。
当下让肖星烨和何欢讨论一下,我转眼去看沉青。
她伤得比我想象中的重,除了嫩青色的双翼被勒得寸寸骨碎之外,脊椎几乎被抽断。
“肋骨也都断了,明显都是受了九条狐尾同时的重击,连腿骨也都断了。”何欢叹了口气,沉声道:“肖星烨引水帮她接了骨,她这是句芒真身,生机应当是很强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醒。或许和天罚有关,这我救不了。”
估计是她以为自己死了,或者说,她没有醒来的意识。
我看着沉青那张小脸,她看上去真的很小啊。
人形的时候就小,现在鸟身,羽毛蓬松着,那张小脸好像都要藏入羽毛中了。
我伸手摸了摸她发青的脸,慢慢抬手将她眼皮撑开,俯首对着她的眼睛,神念慢慢涌入她眼中。
在脑中想着她强行化出句芒真身,展翅一飞而起的模样。
跟着直接用神念轻唤了一声:“沉青,醒来!”
远处所有竹叶好像都在“沙沙”的响,风呼呼回应。
所有的声音像当初我在巴山,唤醒应龙时一样,不停的回荡着这句话。
当时应龙受的还是那种幻象中,潜意识的脑死亡的那种。
这次沉青的应该也差不多。
可我唤了一声,远处那回荡着的声音越来越小,沉青依旧没有动静。
我紧盯着她的眼睛,她连瞳孔都没有动一下。
心头一下下的抽紧!
她说她有天罚降下来!
当时并不是在清水镇,也不是在风城,这些有界碑挡着天禁的地方。
她显露出句芒真身,天禁落下,必有天罚。
我心头慢慢发沉,可却依旧忍不住,复又唤了一句:“沉青,醒来!”
外面那些沙沙声,还有风声,都在我神念之中激荡着,帮我喊着。
可沉青依旧没有动!
我抵着她的额头,死死盯着她的瞳孔,听着外面神念回荡声音越来越小。
猛的沉喝一声:“沉青!”
或许是这一声太大了,竹屋的竹子全部“啪啪”的炸裂开了,连肖星烨引着给阿问固骨的水,也哗的一下流淌开了。
何苦好像一挥手,将炸裂的竹子撇开。
外面一声声回声,就好像惊雷一般炸开。
“沉青!”
“沉青!”
“沉青!”
可与我额头抵着的沉青,依旧没有依旧变化。
我沉吸了口气,神念直接涌入沉青的脑中,想去探她记忆中最重要的东西,再借神念激活,就像我当初窥探应龙的记忆,她反抗时瞬间清醒一样。
可我刚探进去,看到了那个我从来听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染绿。
看到了沉青小时候不受控制长出羽翼,不会收回去。
被染绿抱着,木茂将她长出的翎羽一根根的拔掉。
她那时好小,好小……
就像一只小雏鸟,缩在染绿怀里,咬着枕头,痛得连哭都不敢哭出声。
怕句芒真身的声音,会被天禁感应到。
她说的那制成句芒神令的翎羽,就是这样拔下来的。
我看到染绿死后,她不止一次的到风城流连,看着我为了救墨修大闹风城,看着我差点死于青折之手。
看着她内心的煎熬和愧疚……
在我见到她前,她已经暗中看着我很久……很久了!
可我看到了这么多,沉青依旧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还想再叫,却听到旁边墨修沉声道:“她真身露出天禁之下,天罚不解,永远都不会醒。”
“可风家也有蜃龙露于天禁之下,还有火凤,毕方,为什么他们就不受天禁!”我猛的抬头,盯着墨修。
墨修只是沉眼看着我,一挥手,一缕火光涌出,将那些炸裂的竹子烧成灰烬:“蜃龙只是幻象,那些火凤、毕方已经没了自己的意识,与机械无异,能有什么天罚?”
他沉眼看着我:“天禁不除,你救不了她,也救不了沉青。”
天禁!
天禁!
又是天禁!
我心头一阵阵的恼火,盯着墨修沉声道:“难道蛇君的意思是,怪我当初毁了蛇棺吗?”
“可当初蛇棺在,也只作用于清水镇,又有什么用?”我起身,看着墨修。
但见他脸色发苦,也知道吵架没用。
可心里憋屈啊!
我转眼看了看躺在那里没动的阿问,又看了一眼宛如沉睡的沉青。
突然朝何苦嗤笑道:“我宁愿她们没去救我。”
这样他们不会死,我也不会这么重的无力感。
我宁愿他们恨我,惧我,怕我……
也不愿他们为了救我,都这样死了!
我以为,我可以任意扯断九尾的尾巴。
可以用黑发穿透蜃龙,可以让胡一色扯不动……
我以为自己这具身躯,被沐七,华胥争夺;阿熵要破天禁,也都靠我。
就以为,自己当真是这世间的神,是这世间的救世主。
以为我可以用神念,做所有我想做到的事情。
可我……
不能!
原来这就是对天禁的无力感啊!
以前我都没有感觉到呢,走到这一步,我才第一次感觉,天禁……对我们影响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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