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楚文在竹园镇视察结束,开了个敲打会。
他清楚竹园镇现在也存在一些弄虚作假的情况,但暂时不打算动他们。
一来,竹园镇党委班子都是他的旧部,会上一敲打,也都答应了帮扶;二来,等全县正式开展清查水份的工作时,可以让竹园镇起个带头作用,毕竟到时候连作为他叶楚文基本盘的竹园镇都带头了,别的乡镇还有什么可说的?
开完会,叶楚文对龚宝珍说:“今天周末,但咱两得加个班,正好顺道去望城镇看看他们的市场整顿情况。”
两人上了车,张疏轩负责开车,在一众竹园镇党委班子的目送下扬长而去。
下午三点左右,天空下起了小雨。
车子行驶在望城镇的街道上,相比上次过来,马路通畅了许多。
一个又一个街边门脸,摊子搭得井然有序,老百姓也不用像以前一样,卷着裤腿走泥泞了,远处一对青年男女撑着雨伞,从一家服装店出来,打情骂俏。
叶楚文说:“这样多好?街道干净了,秩序有序了,老百姓的生活环境也变好了,咱们有的干部,不是不会做,是没有把心思真正放在为老百姓办实事上面。”
车开到蔬菜肉禽批发市场,这里也同样焕然一新,市场门口还有几名戴着红袖章的管理人员,正在帮助来这儿卖菜的老农安排摊位。
一路返回县城,车子又继续沿着上南门、中南门、下南门转了一圈,防洪大堤和沿河风光,已经初具雏形。
Z国的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只要政府出面,下决心去干,就没有干不好的事情,更不用考虑效率问题。
原先留在老城区不愿意搬迁的居民,如今也已经被强制迁移到新城区。
为了安抚,叶楚文在常委会上力排众议,特批新城区安置房,暂时不用补交房款,以后可以拿老城区征收的地皮来抵。
现在国家放开了房地产行业,只要防洪大堤修好,没有了后顾之忧,老城区那些地皮,就可以拿来搞开发,到时候不仅足够填补财政亏空,还有富余。
只不过政策是好的,老百姓却不一定都会买账。
破破烂烂的老房子换了新房,有人满足,也有人觉得,自个儿吃亏了。
特别是一些有关系有门路的精明人,打听到县委县政府正在酝酿开发老城区的计划,敏锐的看到了老城区地皮的未来价值,于是开始起哄,反过来要求政府补偿,不补偿就不搬。
按龚宝珍的意思,这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的刁民,直接让张志雄派人把带头的几个给抓了完事,叶楚文却没有这样做。
老爷子曾跟他讲过自己年轻时的一个故事。
老爷子说,当年大扫荡时期,有老百姓为了保命,出卖了躲藏在村子里的八路军伤员,当时许多战士听说,自己的战友因为老百姓出卖而牺牲,都非常愤慨,觉得战友们曾保护过这个村子,可这个村子的人,却在危险来临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将这些保护过他们的人给交了出去。
有人想要秋后算账,但被上级压了下来。
不仅如此,在打退日寇之后,上级还要求部队给村民们留下许多粮食。
老爷子问当时还是小孩子的叶楚文:“你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吗?因为自保,是人性,老百姓只是想要活命,他们没错,我们不能苛责他们。”
老爷子又说:“Z国那时候就是一盘散沙啊,你也不能要求,普通百姓能有多高的觉悟,毕竟他们可能一辈子都只是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地过日子,这世上,绝大多数人只能看到眼前,看不到长远,而我党要做的,就是领好路,老百姓日子过好了,发现你领的路是对的,自然会拥护你。”
这两件事,或许不能一概而论。
但本质是一样的,老百姓看不到长远,自保、自私,只看眼前个人利益,这很正常,这是人性,何况作为个体,顾及个人利益又有什么错?
如果人人都有那样的远见,那样的觉悟,又哪能轮得到他叶楚文来当这个县委书记?
在其位,谋其政。
想做一个不被人骂,不被人诋毁的官,很容易。
但要做一个干事情的官,就要舍得一身剐。
前世,叶楚文没有这样的觉悟。
可老天爷既然给了他重活一世的机会,他觉着,自己有义务做点什么,已经浑浑噩噩的过了一段人生,他希望等到这段人生结束,自己总要在这世上留下点什么。
路过胜利公园,叶楚文一指大门两旁的小耳房说:“我上次来就说了,这两间门面是私人违规修建的,摆在公园门口不伦不类,人一多还容易挡了大门,为什么还没有拆除?”
龚宝珍面色为难的说道:“公园管理方说,这是安置办那边特批,给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的烈士遗孀安排的,一家老老少少好几口子,就指望着这点小生意过活。”
叶楚文想了想,“烈士遗孀要妥善安置,这没错,但不能不讲规矩,今天这个特批一下,明天那个特批一下,这不是乱套了?我多次讲过,要发展,就要法治,不要人治。”
“这样,你亲自跟安置办那边沟通沟通,重新酌情安排,这里该拆还是得拆,胜利公园旁边就龙兴古寺,等沿河风光带修好,以后发展旅游业,这里就是重要景点之一,这是咱们沅县未来数十年的大战略,一定要从一开始就抓紧,要统一规划,绝不能允许任何人搞特殊。”
不是叶楚文小题大做,他太清楚下面的猫腻了。
沅县的烈士遗孀不是一个两个,那么多烈士遗孀都没有占得这么好的生意码头,偏偏这个烈士遗孀就能特批?谁知道背后有没有什么特殊关系在里面?
龚宝珍点点头,掏出笔记本记下了。
顺着胜利公园往上,是通往新城区的古城路。
道路一侧是荒地,有几间旧厂房。
叶楚文让车停下,张疏轩撑伞过来,他自己接过了伞,当先往厂房那边走去。
“我记得新城区的规划图上,这里早该拆了吧?怎么还杵在这儿?”
龚宝珍说:“这里原来是五七机械厂,国营单位,后来改制被个人买断了产权,就撂在这儿了。”
叶楚文回头问道:“谁买断的?”
龚宝珍一笑,“就是那个杨明清。”
叶楚文点点头道:“他生意做得还真不小嘛。”又问:“他买断这个年年亏损的国营厂做什么?这古城路以后还要加宽,路边还要修绿化带,按照规划,这片厂房肯定早晚得拆掉。”
龚宝珍提醒道:“但这不是违规建筑。”
叶楚文说:“是合法建筑,但不是合理建筑,当然,合法建筑与违规建筑的拆除政策不能一概而论,违规的,拆了白拆,像这片厂房,可以想办法在其它地方找块地皮,让他迁过去,把这厂里的全部资产做价,再把县里给他的地皮也做价,两价相抵,亏他多少补多少。”
龚宝珍记在了本子上。
叶楚文挥了挥手,上车前补充道:“做价要合理,防止对方漫天要价。”
车开到溪子口小学,叶楚文和龚宝珍、张疏轩打着伞,踏着坑洼不平的露天楼梯上了一栋陈旧的二层教室楼,推了推一旁糟烂的长廊木扶栏,又推了推一旁破旧的教室墙壁和门窗,回头说道:“孩子们就在这样的危房里上课?将心比心,是你的孩子,你放心吗?”
他推开教室门,站到木板吱嘎作响的讲台上,往下看了看桌椅板凳都显破旧的教室:“这是县城啊,比竹园镇一个乡镇的小学条件都不如,要是暑假结束,孩子们还在这样的教室里上课,我这个县委书记就可以辞职了。”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张疏轩替他接听之后,瞬间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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