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彩世界甲板之上,空无一人的戏台附近,虽然戏已经散场,但环绕在四周的黑暗却并未散去。
五大权贵自然是不在了。
因而,偌大的戏院茶楼显得空空荡荡。
几盏尚未熄灭的猩红灯笼,释放微微晃动的烛火,映照在戏台茶楼的根根梁柱上,使得那刷了漆的表面蒙上一层血光。
“呼……”
一阵海风,吹得黑暗涌动,吹得烛光残影,吹得戏台上的纸灰元宝,如雪片般飞舞至台下。
那银元宝被烧出一个个窟窿,远远望去,就如同面容凄惨的骷髅!
“嗒……嗒……”
脚步声起,黑暗被突如其来的火光吞没。
灼烧的火焰中,杨诚手持三牲铲快步走入,所过之处,步步生火,将戏台四周的黑暗彻底驱散。
杨诚环顾四周一圈,确定无人跟踪之后,快步向前,轻轻一跃便翻身上了戏台。
眼前,唱戏之时那吐出的白骨血肉并未消失,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酸臭味道。
“啧,真恶心!”
杨诚露出一丝厌恶之色,快步掀起旁边退场用的帘子,来到了戏台后方。
一阵腐朽发霉的气味中,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十数个平方的昏暗房间。
房间内放满了各种唱戏用的道具,但是连同用来保存道具的箱子在内,都已经出现了不少腐坏的窟窿。
至于房间尽头的一扇木门,则被铁钉和木板封死。
显然,这里先前应该是一个临时转场和更换衣服的房间。
封死的地方,应该是直奔演员休息区了。
“这里……真的会有宁丰说的线索吗?”
杨诚疑惑喃喃中,不由回想起自己还在房间处理伥鬼和山樹的时候。
他用自身的“灶火灼身”占尽了优势,却在关键时刻,从死生契阔诅咒那里得到了宁丰的通知。
宁丰交给他的任务其实有五个。
第一,记录所有宁丰在记忆当中告诉他的事情,事无巨细,一字不差!
第二,束缚住自己负责的伥鬼,并将其困在封诡锁当中,不要让任何人察觉伥鬼还活着,并将山樹抓回来。
第三,先一步前往杂物间,确定杂物间的效果和楼层的真面目,进一步确定涂宇阳、雯昕的记忆是否属实。
第四,分头行动,由众人前往开启阴界大门吸引注意时,独自来到戏台调查。
第五,查询那些唱戏的诡异,是否还在。
前面三个任务,杨诚自然没有疑问。
但是后面两个任务,却让杨诚有些困惑,自然忍不住询问原因。
……
一个小时之前。
房间之内,杨诚已经将山樹五花大绑,并以腊月辞灶祭天法会抓住伥鬼。
“什么?”杨诚眉心一蹙:“宁丰,为什么要调查戏台?”
此刻,金线浮动流窜,宁丰的意识之声传入杨诚脑海中:
“小诚,如果说日记本、棺材中的信、戏台的内容都是为了误导我们,那么布置的越简单反倒是越不容易出错。”
“日记本和信件,都给我们产生了极大的误导。”
“但是,戏台的元素过于复杂,作为误导的道具,实在是有些‘画蛇添足’。”
“其次,戏台的内容,更像是针对众人当时调查的结果而精心创作的‘补丁’。”
“这种‘灵活’的误导方法,显然是需要实时跟踪我们,并实时调整。”
“既如此,戏台本身或许不单单是‘道具’那么简单。”
“更何况,戏台上的那些唱戏的诡异,我仔细观察过了,实力相对较弱,应该还没有到红衣级别,和戏台应该是相辅相成。”
“如果可以,将他们用封诡锁抓获,带回去给王奕升。”
“和戏曲元素相关的诡异,应该可以让他突破融合的数量限制,说不定也可以让他的诡域更快凝聚成功。”
……
回想着宁丰的话,杨诚环视四周一圈,眉心紧蹙:“破绽,似乎是没有?”
他随手召唤出一团火苗,又往房间深处走了一些。
浮灰和霉菌的味道,加上还有一些粘连在蜘蛛网上的虫尸,使得杨诚连连咳嗽。
突然,他注意到了房间角落当中的一张桌子。
这桌子旁边还有一个存放戏本子的木头柜子。
这两物件,连同一把椅子,看上去干干净净,没有灰尘,就仿佛是……有人在这里刻意清理过。
想到这里,杨诚快步上前,又在桌子上发现了一些墨痕。
他伸出手蹭了蹭,发现这墨痕还没有干透。
杨诚看到了摆放在旁边的戏本子,封面上还写着今天的日期,就顺手拿起翻了翻。
这一翻,让杨诚眉心一跳。
只因为这戏本子上的内容,竟然和他们先前看戏的内容完全一致!
对白、角色、动作,无一例外,描写的十分细致清楚!
“墨痕没有干透。”
“所以可以确定,是某个人观察到了我们的情况,然后临时坐在这里写的吗?”
念及至此,杨诚顺势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从柜子里取出了日期临近的戏本子。
在迅速翻阅了几本以后,杨诚发现,内容和主题虽然没什么变化,但细枝末节的改动却很大,显然是符合宁丰先前的猜想。
每一次禁区,都是一出不同的戏!
戏台本身,并不是一个被提前设定好的“程序”,而是一个实时改变内容的“发酵装置”!
用来发酵众人心中对情报的错误评估!
“雯昕和涂宇阳进入游轮的时间,似乎是……”杨诚立刻在柜子里开始翻找,很快便找到了对应的戏本。
在将两本戏本全部打开,并开始逐字对应之后,杨诚的脸色有些变了。
因为在雯昕和涂宇阳的戏本当中,有着一段匪夷所思的戏词,是他们并没有见到的。
【虎伥(怒斥临水夫人):汝等多昏庸,未有那火眼金睛辨真凶!】
【临水夫人(提法剑):妖孽休要放肆!汝造伥鬼,杀孽滔天,今日把那伥鬼斩之!不枉那村落百姓,哭求上天!】
【打斗,伥鬼死亡】
【虎伥(掩面痛哭):邪神提剑,不闻黑白。邪道猖獗,不看善恶。伥鬼非伥鬼,汝等为何不听吾苦心之求告!】
【临水夫人(怒目):尔等为山中精怪,不思回报皇天后土,却以邪术凝聚长生邪坛。汝造伥鬼,为汝供奉血祭,白骨累累,恶债滔天,何必听尔等颠倒黑白之词!】
【打斗,虎伥倒地】
【虎伥(濒死,气若游丝):可怜可叹!】
【法坛不掌天地三光人间气,却见祭童惨死如草芥!】
【神仙道佬仗剑来,言那伥鬼罪孽深!】
【可笑那伥鬼之能骗鬼神,善恶颠倒多枉死!】
【死生来来亦去去,皮肉骨相如何真!】
【冤……枉……呐!】
明明只是一曲戏词,杨诚却看得呼吸急促。
尤其是最后三个字,让他仿佛隐隐听到了一阵无奈绝望的哭嚎之声。
“嘀嗒……”
一滴豆大的汗珠滴落在戏本子上。
不对!
这段词……不对劲!
不仅内容不对劲,就连笔迹也完全不对!
杨诚连忙取出更多戏本子一一对应,发现唯独在这段戏时,字迹是不同的!
“这么看来,写这段戏的人,和用戏文误导我们的人,不是一个人?”杨诚坐在椅子上陷入沉思。
这种可能的确是有的。
比如五行伥鬼当中的陈堂和檀婉儿,他们对于自己的行为是抱有悔意的,他们很有可能会试图制造一些破绽让人知悉。
亦或者,是那些孩子。
毕竟五行乩童肯定也知道当年的真相。
乩童……祭童……
嗯?
孩子?
一瞬间,杨诚脸色一变,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桌椅。
自己下意识地坐在了椅子上,并看着桌上的戏本。
这一切动作,的确很正常。
可是……一直坐在这里更改戏词来误导旁人的,应该就是和禁区之主一伙儿的人!
按理来说,不管禁区之主还是五行伥鬼,那都是成年人。
成年人坐在这么矮小的桌椅上,真的能够方便平稳地写出这些戏文吗?
反倒是那段“刻意”的戏词,不仅笔迹不同,字里行间也是歪歪扭扭,就好像处于一个很不舒适的角度在书写文字!
“难道说……”杨诚的瞳孔里,骇然之色逐渐满溢:“在这里经常写戏文的,不是大人,而是……小孩?”
霎时间,狭小的房间突然传来一阵哀怨诡异的戏腔之声!
“呼……”
一阵阴风,使得祭天之火的火苗瞬间熄灭。
房间陷入一片黑暗的同时,位于杨诚身后,那原本已经被封死的木门上,突然出现了几双猩红邪佞的眼睛,透着一丝戏谑之色的,死死盯着杨诚的背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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