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太后,您醒醒……”
“皇上来了……”
“太后……”
耳边的熟悉的声音不停的叫唤,太后费力的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看到站在床前的玄色金边绣有五爪金龙的青年,周家人惨死的画面在眼前一一浮现,脑子里的那根弦绷的一声断了,她猛地扑上去,抓着他的衣襟,高声质问,“是不是你指使的!”
“你怎么这么心狠手辣!”
“都已经流放边城,为什么还要他们的命!”
“周家上上下下近百口啊!”太后泪流满面,悲痛绝望哭诉道:“一个都没有了……”
周家没了啊!彻底没了啊!
荣暄冷眼瞧着,淡淡的道:“太后糊涂了,京城周家的宅子里不是住着好些周家人吗?!”怎么能说一个没留呢?!
太后一怔,缓缓抬头,含着泪的凤眸静静看着他,触及到那双冷冷清清不含丝毫情绪的瑞凤眼,猛地一僵,手指慢慢滑落。
“太后……”安嬷嬷猛然惊醒,飞快的上前扶住她,喂了几口温水后,扶太后躺下,轻声问道:“太后,您刚刚是不是做梦了?!”
眼中焦急万分,太后,您可不能再失态了啊!
太后木然的转动眼珠子,半响眼中才恢复了神采,闭上眼,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她哽咽道:“安溪,我没有家了!”
“太后娘娘……”安嬷嬷鼻子一酸,急忙握住太后的手,红着眼睛哽咽道:“如今,您的家在这宫里啊!”
“不一样啊!”太后闭着眼,死死的咬着唇,泪流满面,“大哥大嫂,小船儿,都死了……”
小船儿正是周世子的小名,当初家里刚有人来报信,紧接着太后就得到先帝赏赐的玲珑宝船。
荣暄是后来才知道这回事,还是上一世,周敏之过生,太后赏下去,玩笑般的说起这个小名的由来。
“太后节哀顺变,如今,当务之急,这丧事怎么办?!”
“是啊,太后娘娘,您现在可不能哭!这丧事怎么办,还等着您拿主意啊!”安嬷嬷不敢再让太后继续伤心下去,太医已经说了,太后若是情绪再这般激动,怕是会中风!
“对,对,还要丧事!”太后连连点头,总算有了几分精神:“落叶归根,哀家要把他们都带回来!”
“被土匪盯上也不知道那尸首砍成什么样,我可怜的哥哥嫂嫂……”
“母后……”静王大步往里走,没等到见到太后,就已经大声说道。
“母后,您别伤心,儿臣去把舅舅接回来好生安葬了,正好跟表兄安葬在一起,一家人团聚!”
“您放心,舅舅的后事,儿臣一定办的风光,好歹舅舅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他单膝跪在太后床前,目光真诚,字字诚恳。
太后听得心酸无比,偏过头,眼泪络绎不绝的从脸上滚落,“晔儿,母后心疼啊,周家上下几十口,没有一个活口……”
“还是有几个活口的!”荣暄把玩着一颗椭圆形似鸭蛋的羊脂玉,慢悠悠的道,“当地县令递了折子,说男人当场砍杀了,女人抢了回去,静王若是过去接人,跟当地县令一同绞杀了土匪,把人救出来,”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太后猛地抬头,怨毒的瞪着他,“是不是也要静王像周家一样死无全尸!”
“太后慎言才是!”荣暄轻笑,脸上丝毫没有被母亲针对怨恨的不忿和不满,他只是轻挑起嘴角,神色疏离,漫不经心的道,“周家真可跟静王相提并论!”
“本就被流放的人,还能一路车马随行,下人伺候,整日大鱼大肉,连押送的狱卒都不敢管,太后该想想这是谁的过错?”
“若不是他们这般招摇,也不会被什么山贼土匪盯上。”
“历年来,流放充军的人不计其数,怎么就单单周家遇到土匪劫道呢!”
冷漠犀利的言语如同一把匕首,直直的插在太后心上。
难不成,是哀家的错,哀家不该送那么多银子给大哥……,太后神色恍惚,越想越悲痛,忽然身子一弓,猛地吐出一口血。
“母后!”静王大惊失色,急忙抱住太后,扭头冲荣暄吼道,“皇兄,你非要这样伤母后的心吗?!”
“呵,静王这话何意,朕哪一句说错!”荣暄缓缓抬眸,眸色幽深无底,静静的看着太后。
过往的画面一一再眼前浮现,她待自己的好和背后谋害的狠毒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吞噬人的洞口,掉下去就尸骨无存。
静王低头,掩住眼中的恨意,转身俯在太后身上,低声哭泣道,“母后,您醒醒……”
“母后……”
“太医呢都愣着干嘛……”
太医上前扎了一针,太后很快就醒了,发抖的手颤颤巍巍的抬起,“晔儿……”
荣暄不为所动。
静王哀痛,俯在床边大哭不止。
太后死死的瞪着头顶的仙鹤起舞床幔,直瞪的眼角充血,咬牙恨道,“哀家要报仇,要帮子土匪山贼不得好死!”
荣暄随意的一点头,“可以,静王正好要去接回尸首,索性带着人直接将那土匪清缴……”
“不行!”他话音未落,太后已经怒容满目,恨意十足的盯着他,“皇上想做什么?!”
荣暄神色平静的冷漠,淡淡道,“太后不是想给周家报仇吗!”
“朝中那么多人,为何要静王去!”太后死死护着静王,生怕皇上执意要静王去剿匪,到时候静王一一曲不回,她还有什么指望!
荣暄冷笑,“那太后要谁去?!”
主要是周家身份尴尬,首先是流放的犯人,其次是太后的同胞兄长,静王的舅舅。
说他没有身份,只看太后和静王,又不能轻怠,说他有身份,又是被皇上下令流放的犯人。
上不上下不下的,只有有血缘关系的静王是最合适的。
太后也想到这一点,一时哑然,沉默半响,才艰难的吐口,“让人送回到京城百里之外,静王再去接。”
荣暄笑意薄凉,“太后不想报仇了?”
怎么会不想,可是静王若是再出事……
太后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咬牙,“叫当地县令剿匪!”
“太后怎么确定县令上报属实?”荣暄冷漠的指出太后的自欺欺人。
静王抬头,眼圈通红,“臣弟愿意走一趟!”
“只是臣弟不会领兵打仗,还需要皇兄另派他人!”
太后不忍,“晔儿……”
“母后,儿臣想为舅舅尽一点绵薄之力!”静王抿着唇,眉眼坚韧,眼中愧疚。
太后一怔,忽然想起周家的覆灭跟静王也有干系,心口热腾的血一点点凉下来,她轻轻叹了口气,“可母后担心你!”
“定北侯如何,领兵三十多年,也算矫勇,用兵稳妥。”
“这……”太后犹豫片刻,还是摇头,“哀家不放心!”
“太后不舍,便算了!”荣暄没有丝毫劝诫的意思,冷眼瞧着母子二人,转身出去,“太医好生照看太后。”
“安嬷嬷伺候不利,拖出去杖十!”
太后眉头狠狠一跳,失声道,“皇上……”
这分明是打她的脸!
荣暄恍若未闻,带着大批的人浩浩荡荡的离开。
寝殿内,太后气的眼前发黑,白眼狼,真是白眼狼!
静王忙喊道,“母后,您不能动气了!”
“嗯……”太后气的手直抖,虚弱的靠在床头,示意周围伺候的人退下,对静王轻声道,“晔儿,若是不行,你就不要去了!”
“不,母后我要去!”静王眼中蹦出一股强烈的自信,“我虽然贵为王爷,手里却无实权,这样下去谁还把我当一回事!”
想到被江家退婚的耻辱,静王就恨得咬牙切齿。
“可哀家怕……”太后把那个死字咽下去,终归觉得不吉利。
“母后,你听我说!”静王心里自有盘算,他想找个机会,接触兵权很久了。
沛国公府虽然是军中发家,可是已经三代未有罗家人掌兵权,如今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他不抓住就太傻了。
“况且,儿臣又不是个傻的,他要杀,儿臣还能傻站着不成!”
太后沉默了半响,终于点头同意,她冷哼,咬牙恨恨道:“晔儿放心,你若是出事,母后不会让他舒服的坐稳在皇位的!”
静王慎重的问道:“母后,你给儿臣一句实话,淑妃的胎到底如何?”
太后皱眉,“一直听说不好,哀家倒是没见着,上次安嬷嬷去见,说是不大好!”对于安嬷嬷,用了几十年,太后还是很信任的。
“日日有太医去保胎,如今没有消息,大抵是无事的!”还没生出来,就日日喝药,生出来也是个病秧子!
静王皱眉沉思不语,太后拍拍他的手安慰道:“晔儿别担心,哀家心里有数!”
“就算能生出来又怎样?”
“从一个小小的婴儿长大成人,可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太后随便动动手脚,就够他吃一壶的。
“母后心中有数就好,儿臣离京后,母后多看顾一下府里!”
“这里放心,你的事,母后哪里会不用心!”太后慈爱的看着静王,这可是自己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与自己贴心至极,自然不是那个白眼狼可比的。
静王儒慕的笑了笑,“母后疼我!儿臣在这里多谢母后!”
“儿臣还有一件事想求母后!”他脸一红,略有几分羞愧的说道:“儿臣现在的王爵,只能有一位庶妃,可是儿臣如今府里两位庶妃,想请母后拿个主意!到底该留谁……”
说到王爵诶,太后心里就恨,她的晔儿如今竟然只是个郡王!!
眼中闪过一道冷光,她冷冷一哼,“晔儿既然舍不得,那就都留下,谁不满,叫他来跟哀家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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