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不知季明凰心中所想,以为她只是因为小姐被困于皇宫终日不得见而难过,叹息一声后只得出言相劝。
“殿下,待小姐出嫁后,想来是可以出宫的。”
月色昏黄,季明凰乘着马车疾驰,树影稀疏斑驳,马车外刮起阵阵的风,风声如哨,使人神经不由的紧张了起来。
季明凰目光怆然,紧紧握着嬷嬷的手,胸前的物件坚硬生冷,隔着几层锦绣华服依旧让她遍体生寒。
她问:“嬷嬷,你说娴儿听到这风声会不会害怕?”
嬷嬷沉着脸,抽出一只手将被风掀起的车帘紧紧的摁住,出声安慰道:“不会的,大小姐是殿下的亲生骨肉,血脉里带着和殿下一般的坚强。”
“是了”季明凰失神般喃喃道:“娴儿连凶险的皇宫都不怕,怎么会怕这一点点不吃人的风呢?”
说完,她又掩面而涕。
外面的风声越来越紧,马蹄声隐在风中,车辙颠簸,穿过夜色匆匆。
王府里,静谧的灯盏在狂风中飘摇,下人们有些早已安歇了,有的还在夜里值守;角门悄无声息的打开又关上,小厮勒马继续往前,匹夫早已准备好了草料接管这匹夜间辛苦的马,顺道叮嘱了赶马的车夫回去多喝几碗姜水。
丫头环儿手里提着不怎么明的灯笼一个劲的凑在季明凰的脚下,几人脚步匆匆,可季明凰身上的金羽翠屏披风还是被风掀了个彻底,深秋的风在此夜凉的彻骨,季明凰只觉浑身凉透,连眼神都瑟缩了些。
“殿下,快些走吧。”
环儿眼睛盯着不远处的崧音阁,急促的催着她。
值夜的人还没有来得及往耳房去,海玉就已经从台阶上下来了;她穿着白天的衣裳,墨发束在脑后,高高的,她一动发尾便如同天上的弯月。
海玉生的清冷,不怎么爱笑,脸上从来都是一个表情,冷静淡然。
“殿下”
她垂首拱手在季明凰的面前,然后快速的从环儿手里接过她,一只胳膊强而有力,看似裹挟着一阵风似的往殿内去了。只留下身后还有些楞的环儿在心底叹了一句,海玉好大的力气。
季明凰进屋后脱去披风,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头上的发簪摇摇欲坠,晃得她整个人都有种弱不禁风的感觉。
“王爷安歇了吗?”季明凰抚着胸口,有气无力的朝着矮几边的软塌走去。
海玉回道:“已经歇了,早些时候王爷来过。”
季明凰动作一顿,“王爷可有什么察觉?”
海玉摇头:“王爷心绪烦乱,并无察觉。”
季明凰舒出一口气,明艳的脸庞上映出温暖的烛光,她疲倦的将挺直的腰背佝了佝,伸手从怀里将那个硌着她胸口生冷发疼的金印取了出来。
柔软的丝帕裹着坚硬的金器,刚柔间包裹着她的私心。
“这是娴儿给我的。”
她把东西放在案几之上,丝帕径自散开,露出里面的金器,栩栩如生的凤鸟比皇后手里的凤印收敛许多,但是更具威严和低调。
海玉走上前来,接过嬷嬷送进来的热水,亲手递到季明凰的脚边,然后亲自侍奉她脱鞋解袜。
“殿下先泡一泡热水去去寒意,一会儿嬷嬷就把姜水送来了。”
屋里就几个人,不说话的时候静谧的只剩烛火的摇曳声;环儿立在一边,她自知身弱不能帮助殿下,所以力所能及的也就只有陪在殿下身边了。
嬷嬷送来姜水的时候顺道给环儿带了一碗,“快喝了吧,马上就冬天了,可别着了凉。”
嬷嬷亲自端给季明凰姜水的时候,垂着眉眼看了眼桌子上尊贵的象征,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殿下当真要冒险?”
她眼神里充满着哀戚和心疼,她尽管不知道季明凰为何忽然之间对皇陵如此感兴趣,也不知道她与帝王家还有怎样深的渊源,她只知道这些年季明凰与承绪夫妻举案齐眉,也算是一桩美满的姻缘,如今自挑风波,恐怕后面一旦出事会自身难保啊。
海玉同样仰起头看向季明凰,在触及到她坚定且执着的目光后,她便懂了,已经开始的事情便没有停止的可能性了。
她十一岁跟在季明凰的身边,是她的死侍也是她的盾牌,是她手里的剑也是如影随形不见踪迹的影子;这些年平淡如水,各自相安无事,可是季明凰已经决定要做一些事了,她们首当其冲要为她冲锋陷阵,且绝无异议。
季明凰冷静的看着海玉,须臾,她抬手将双手湿润的海玉拉了起来,带到她的眼前,她微微仰头看着这个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女子,清冷如月,冷面如霜,只有在自己的面前才会这般的温和,她把自己当作主子,当作亲人,可她却要她们为自己出生入死,多少她心里是有些不忍心的。
“海玉,我没有办法,我心里有个疑问,解不开这个疑问,我至死都不能安眠。”
执手相看,泪眼蒙眬,海玉更加明白了。
可是海玉明白,嬷嬷却不明白啊,她还是跪了下来,低声劝道:“奴婢不知道长公主殿下到底有何事未解,奴婢只知道近年来陛下心性大不似从前那般温和,杀戮和惩戒时有发生;奴婢也听闻这些年陛下修建自己的陵寝从未让他人插手,多方术士皆为陛下所用,那陵寝修建多年陛下几乎月月要探察一次,匪夷所思,若是长公主殿下在此事上稍有差池,依据陛下的性情恐难以念及亲情网开一面啊。”
嬷嬷俯低身子连忙叩头,似乎想以一己之力来劝服殿下。季明凰赤着脚连忙起身去扶起她来,多年的陪伴之恩,季明凰知晓这间屋子里的人都值得她去信任,都会为她舍命。
嬷嬷的眼泪顺着脸上纵横的沟壑滚滚而来,双手攀在季明凰的胳膊上,说道:“奴婢该死,让殿下伤心,殿下要考虑到宫中的小姐和公子啊。”
果然,听到孩子,季明凰的眼睛亮了一下,她浑身一怔,仿佛被点到了穴位。
为人父母,她理应为了孩子放弃一切冒险,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可是她却要拉着王府上下入昭狱。
果真是她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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