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不是大夫,可咱们要去找大夫啊……”
“娘你是不是也糊涂了?这里是落马坡,能找什么大夫?再说,你有银子吗?你就找大夫?”
“我……”侯巧玉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大儿子说的每一句话都没错,却每一句话都戳心窝。
侯巧玉被逼得眼角蹦出眼泪来,恨声道:“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怀珏这么热着?!那可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陈怀璋也恼了,从窝棚里钻出来吼:“娘,那你叫我怎么样?啊?”
“我这一身皮包骨头的,能不能割两块去卖了?给怀珏买药吃?”
“若是能行,你拿刀来割!你来!”
寒风呼呼的,陈怀璋扯开了衣裳就往侯巧玉窝棚前一站,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陈怀璋那个妾室见势不对,忙上前给他把衣裳合上。
“你做什么?这大冷的天,再给你也冻出病来,哪里来的银子给你治病?!”
陈怀璋这才顺势系好了衣裳,嘴里却还得理不饶人。
“娘,你要讲道理,我也没办法是不是?这种事情你不找我爹,你找我有什么用?!”
好歹陈彦峰还跟崔二毛不清不楚呢?!
崔二毛的小木屋中,听到这一切的陈彦峰忍不住扭头看向窝棚的方向,心中掠过担忧。
崔二毛有感于陈彦峰今夜的乖顺配合,大发善心拍了他屁股一巴掌:“你小儿子发热,你带他看大夫去吧!”
陈彦峰踟蹰着:“可我没钱,哪个大夫愿意帮忙看呢?”
崔二毛嘿嘿一笑,从荷包里摸出一粒碎银子,大方道:“拿去吧!给你小儿子看看病。”
陈彦峰吃了一惊:他从没敢想能从崔二毛这里得到真金白银!
一边双手接过比花生米大不了多少的碎银子,陈彦峰脑子里掠过“从前自己打赏都不稀得用这么小的银子”,一边更加乖顺了:“请问崔差官,这时候上哪里能找大夫?”
这事儿崔二毛还真知道。
“就是雷公村那三兄弟家,就有个大夫住着呢!听说前些日子那大夫还给陈家老三治好了心疾。”
崔二毛的随口一说,却让陈彦峰心潮翻滚:老三的心疾被治好了?
不可能!
在京城那么多的名医,当年都没能治好老三的病,这乡野之地,怎么可能有那样厉害的大夫,就能治好他的心疾?
不过就算是以讹传讹,那大夫看个风寒应该能行吧?
陈彦峰又鞠躬谢过崔二毛,这才匆匆拿了银子去窝棚:“我带珏儿去找大夫!”
侯巧玉仿佛瞬间看到了希望,立刻就追了上去:“我和你一起去!去哪里找大夫?”
陈彦峰脚步一顿:“……去现哥儿家。”
侯巧玉的脚步也顿住:“他家怎么会有大夫?”
“瑜哥儿有心疾,前些日子听说请大夫给治好了心疾,就一直留了大夫在家帮忙看着。”
侯巧玉站定:“那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陈彦峰点点头,抱着陈怀珏去了雷公村。
大半夜地敲门,很容易叫人烦!尤其是陈怀瑾正在忙活的时候。
“谁啊这么讨厌!”陈怀瑾从被窝里探出头来,气得骂人。
肖洛依伸手想推开他,没成功,两个人只好僵住。
陈怀现去开了门,不多时就听陈怀现在喊:“赵大夫,有人带孩子来看病,说是高热……”
赵稚答应着起身了。
陈怀瑾松了一口气:“跟我们没关系,我们继续。”正要动作,却被肖洛依拍了一巴掌。
肖洛依气声威胁:“外面院子都是人,你还敢乱来?”
叫人听见了丢人不丢人?!
陈怀瑾咧嘴一笑:“我有好法子。”
什么法子?
还没等肖洛依问出口,陈怀瑾一张大嘴贴了上来,给肖洛依堵了个严严实实。
肖洛依:“唔……”我去你大爷的法子!
这是要憋死老娘!
陈怀瑾你不是人!
……
赵稚给陈怀珏看过,扎了针,很快就退了热。
收针,赵稚冷着脸告诉陈彦峰:“他是出了汗以后又吹风,受了风寒,这两日不能再受寒。”
其实就是突然穿上了棉袄棉鞋,又多喝了两碗杂粮粥,出汗以后又解开了衣裳……
陈彦峰点头哈腰地谢过赵稚,将那粒碎银子放在桌上:“多谢赵大夫!多谢赵大夫。”
赵稚看了一眼那碎银子:“罢了,再给你几粒药丸吧,回头他再发热时,你给他吃一颗,能帮着出汗退热。”
赵稚又回屋拿了几粒药丸给陈彦峰,这才挥手送客。
等人走了,赵稚有些歉意:“抱歉,都是因为我在这里,我也不知道半夜会有人来找。”
陈怀现摇头:“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原本陈彦峰独自来的话,陈怀现是不会让他进门的。
可陈彦峰怀里的孩子不过十岁,瘦骨嶙峋的。
祸不及孩子。
陈怀现还是让他进屋了。
就是辛苦了赵稚,半夜还要起来给人看病。
于是两个人在深夜的堂屋互相客气起来。
说了两句,陈怀现看向赵稚的眼神就透出了异样。
赵稚垂眸,躲避陈怀现的目光。
陈怀现失落地挪开了眼神。
“我明日想进山采药。”赵稚突然鬼使神差道。
“我陪你去。”陈怀现立刻跟了一句,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顺便打猎。”
“好。”
……
门外大半夜地有人来回跑,住在路边的乔月容自然能听到。
她撩起布帘子看向外面,正好看到月色下的公爹抱着小叔子陈怀珏匆匆跑过去。
一边跑,公爹还一边念叨:“珏儿你挺住,爹带你找大夫去……”
等人跑远,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院子里,目送陈彦峰过去后,又悄然追了上去。
不多时陈彦峰抱着孩子又经过院子前,回了落马坡。
那个一瘸一拐的身影又悄然回了院子,在乔月容窗户边轻声说了一句:“陈彦峰他小儿子高热,他抱着去陈怀现家,求赵大夫治病去了。赵大夫给治了。”
“嗯。”乔月容隔着布帘答应了一声。
达叔看一眼微微晃动的布帘,又往隔壁屋去睡了。
乔月容在屋里无声叹息:对于最小的儿子,公爹和婆婆从来都很上心。
瞧,他能为了孩子半夜跑去陈怀现家求助,也能为了一口饭将自己送给邪道。
所以这人啊,哪里是没有心?
他是对自己这种“外人”没有心,对亲生儿子,是有心的。
一想到这,乔月容的目光落在窗前桌面的铜镜上。
黄达对自己倒是真的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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