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不是。”宝友边掏出一个蓝色釉面的将军罐,边解释,“这玩意儿可是真家伙。”
罐子上绘着白底缠枝莲,那些花枝繁茂处,隐隐约约透出些土色侵蚀的痕迹,使得莲花略显泛黄。
“嘿,宝友,你这罐子怎么还带着土味儿?你那朋友,该不会是戴着手铐的吧?”高兴笑着打趣。
“哪能呢,这是一位朋友打算送我的礼物。我也觉得像是土沁,所以才想找您掌掌眼,万一真货,我可不敢收。”
真货不收,这话说得颇有深意。
高兴点头,细细端详,半分钟光景,心中已有定论。
“宝友,翻过来看看,底部有没有落款?”
“有的,底下刻着‘松龄’俩字。我在琢磨,这会不会是蒲松龄亲笔留下的印记。”
“查了查资料,他是清朝初期的人物,这罐子的样式也对得上号。”
“这么一提,还真有可能。”高兴笑着附和:“说不定这是聂小倩的闺房呢。”
“她白天就藏在这将军罐里,到了夜里……你懂的。”
“原来如此!”宝友听出了高兴的言外之意,乐呵呵地说道:“那这宝贝我得好好珍藏了。”
“老师,再给我看看这个。”
宝友又亮出一个粉彩瓷盘,盘上绘着粉色的莲花图样。
跟头一回见的物件似的,这玩意儿也带着淡淡的土香,不过这回不是表面功夫,而是真真切切沁入骨髓。
这可是一等一的古董瓷器。
“宝友,这上面有落款不?要是再来个‘松龄’,我可编不出新段子啦。”
高兴瞅着那1701年的制作年份,乐了,一个低仿,一个真品。
“宝友,一个人送的吗?”
“没错。”宝友有些懵。
“有意思,这就好比,我随手在河滩上捡了块石头,再配上一块正经的和田玉籽料,打包送你,一样的道理。”
“老师,你的意思是,这玩意儿……它真的?”
宝友盯着手里的瓷盘,嘴巴张成了O形。
刚才他拿瓷盘那随意劲儿,下一秒直接扔垃圾桶,估计也没人惊讶。
“对头,这可是正牌康熙粉彩,估摸着值六位数呢。”
高兴掂量了下瓷盘的品相,给出了拍卖行的参考价。
“老师,你是不是眼神花了,这不可能吧?”
高兴常被人质疑,但鉴定为真后还被质疑,这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而且对方还振振有词。
“这粉彩看起来,色彩不够艳丽,倒像是现代化学染料。而且画工马虎,粗枝大叶,一点国画的精致味儿都没有。”
“宝友,你这一说,正好说到点子上了,这两点正是康熙粉彩的标志性特点。”高兴笑眯眯地应道。
“这玩意儿沁了土,难道是从墓里挖出来的?”宝友扭头问道。
“你要是常看我直播,心里早该有谱了。”
话音刚落,高兴忽然听见对方倒抽了一口凉气,就像一口气没上来似的。
【这家伙该不会已经把东西揣兜里了吧?】
【看样子是,感觉他压力山大啊。】
【这算不算受贿呀?】
【本想着看他赔本,结果得看他蹲号子,白激动一场。】
宝友再次开口时,声调低了好几个八度,之前摆弄搪瓷杯时的嬉皮笑脸全没了影:
“老师,您再帮我瞅瞅这个怎么样?”
还有?这礼物送得也忒豪了吧!
高兴瞪大眼睛仔细瞧。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乾隆五彩盖罐,成色顶呱呱,市面上差不多能卖个五万左右。”
“这也货真价实?”宝友的口气,就跟大白天撞鬼似的。
“怎么看这人脸画得有点邪乎?老师您瞧瞧,这仨人脸,画得……还有这配色,跟关东大花棉袄似的……”宝友越说越急。
“你别拿现代眼光衡量古人审美。这色彩,搁现在确实有点俗,可乾隆爷就吃这套。”
“放心,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这么开门见山的真家伙,错不了。”高兴耐心地开导。
这话彻底浇灭了宝友心中最后的小火苗。
宝友软绵绵地说:“老师,这样的罐子,我还俩,您一并给过过眼吧。”
“来,先让我瞅瞅底下的款。”高兴装模作样地研究一番。
“宝友,这俩也是真的,年份对头,价格也不低。”
“那可怎么整。”
“兄弟,你这是怎么了?什么意思,怎么整?”高兴一头雾水。
【还能怎么,受贿呗。】
【活该,谁让他拿着个杯子显摆。】
【队里出了叛徒啊。】
“老师,我最后问一句,您给的价格,是高了还是低了。”
宝友一副不死心的模样。
“偏高点,按市场价,打个八折吧。”
“八折?那这三件五彩罐子,合一块儿得十二万。”
宝友嘀嘀咕咕,开始掰手指头算账。
“兄弟,你这是在合计赃物的价值吗?你这算法可不灵光哦!”
“哪儿不灵光了?”
“你手里的三件乾隆五彩罐,它们是一组的。瞧那画上的娃娃脸,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不是偶然,人家故意设计成这样。”高兴信誓旦旦地说。
当然,他的主要依据是这些玩意儿出自同一年代。
年头相同,样式相同,风格相同,明摆着是一家人出的。
“那得多掏多少银子?”宝友哆哆嗦嗦地问。
高兴冲着摄像头竖起了四根手指头。
“每件多四万,还是三件打包多四万?”
“四十万,三件凑一块儿,这价钱闭眼都能成交。”
宝友直接哑火了。
【超过二十万,这叫巨额啊!】
【起步三年牢饭套餐。】
【这老兄什么都不懂就敢往兜里揣。】
“我给你合计合计。”高兴一顿狂按计算器,然后把总价亮给镜头:“总共四十四万。”
“宝友,这数儿,你觉得大还是小?”
至于宝友是不是受贿,高兴压根儿没往心里去。
但不知为何,“案值”二字一出口,“蹲大牢”的画面一浮现,他就来了兴趣。
差点儿脱口而出:“兄弟,你估摸着自己得关几年?”
警察沉默片刻,小声嘟囔:“太夸张了。”
“老师,其实这东西不是我的,是个朋友,拜托我来验明正身的。”
又是朋友,这词儿用得也太频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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