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邪不侵”挡得了邪祟, 却挡不了活人。山混子万万没想到,方休居然上来就动手。
就在他松懈转身的那一刻,方休右手全力一送, 那把洛阳铲洞穿了他的胸口。
这个新人没有分毫犹豫, 脸上还带着虚弱的笑意。
山混子不明白。
刚刚方休狂殴福老儿,累得仿佛一指头就能推倒。如果方休想袭击他,应该提前积攒体力才对。
祭祀已然结束,方休给他的谈判理由也很合理,他这才卸下那么点儿防备。
直到摔倒在地,山混子的脸上还带着惊愕。他过于震惊, 一时竟发不出声音。
他莫名想起了四爷。四爷同样死了个猝不及防, 连使用法器的时间都没有。
……这次轮到自己被骗了, 方休又想要杀人夺宝?
……可方休状态奇差,养的鬼又被“百邪不侵”克制。自己也没暴露玉佛那样的好宝贝,他何必冒这种险?
方休在山混子身边蹲下,背上还背着疤哥血淋淋的头颅。
“你真名叫崔大昆, 五十六岁,亥省籍贯。截至二十二年前,你作案六起,杀了八个人,至今未归案。”
方休低头看他,口气活像拉家常,“原来你跑去山里当道士了,怪不得警察找不到人——我知道你百分百有问题, 是因为我认识你的脸。”
“你……你是要……报仇……?”
方休了解得这么清楚, 又这样设计害他, 山混子想不出其他理由。
二十多年过去, 他的长相老了许多,这人到底怎么认出来的?!
“不,我跟你没什么个人恩怨。我只是刚好有个人生计划,需要你这种人死一死。”
方休严肃地说,“而且我是干保洁的,你就说自己是不是脏东西吧。”
山混子:“……”
就算在剧痛之中,他都想一口血喷这厮脸上。
方休开始绕着山混子画圈,一边画还一边语重心长:“所以说啊,不要轻信太划算的交易。俗话说得好,你惦记着那点利息,别人惦记着你的本金……”
山混子自然没听进去,他死死瞪着方休。
方休步伐虚得要死,不像演戏。原来如此,这小子并不是擅长隐藏体力,只是格外擅长透支自己。
正常人到了身体极限,往往因为疼痛或疲惫止步,方休却会继续向前。
自己的运气真是烂得可以,怎么就遇见这么个奇葩。山混子费力地喘着气,他失血过多,意识开始模糊了。
他知道,他即将死在这里。
“归去来兮……归去……来兮……”
山混子虚弱地张开嘴,断断续续地嘀咕。
“功德……圆满……皆大……欢喜……”
方休画圈的动作瞬间顿住。
他静静望着山混子,乱发下的眸子如同两个空洞,不见任何光彩。
……
白双影吃完福老儿时,方休刚好完成他的工作。看着面前累得站不直腰的某人,白双影逐渐扬起眉毛——
方休全身都是血和碎肉,左边肩膀肿得老高,脸色青得像个死人。他摇摇晃晃站着,双眼没有焦点,感觉下一秒就要摔倒在地。
方休的身后画着一个圆圈,圆圈里盛着一摊肉酱。鲜血以圆圈为中心,朝四面八方喷溅,溅得很远。
如同一朵盛放的红牡丹。
山混子的生魂被牢牢束缚在圆圈里,无处可去。
白双影看看自个儿的纸花,又看看那朵血花:“这是……?”
方休用手背抹了抹脸上的血,语气含混:“山混子犯了死忌。”
“可是你已经把厄破坏了。”白双影毫不留情地指出。
几秒后,方休才哦了声:“对不起,不是故意骗你……今天实在太累,我脑子不清醒。”
他是真的很累,方休一向不喜欢纯体力活。
眼下他手里的洛阳铲破损变形,T恤上全是血迹,很难遮掩……好险,差点又忘了,白双影已经目睹了全程……
白双影不是人类,不会在乎这些。他没必要欺骗他的鬼,真好。
方休甩甩脑袋,他用洛阳铲支撑身体,缓了两口气:“其实我原本不想这么过分,谁让他临死说脏话。”
“所以你说的‘有好东西给我看’,指的是山混子的生魂。”
白双影走近那朵血花,“……还有这朵花?”
“再猜?”方休朝他笑。
白双影干脆地摇摇头。此人脑回路过于清奇,反正他也猜不中。
“是我。”方休的语气虚弱却轻快,“……那个‘好东西’是我。”
“你说因果越庞杂,生魂的滋味越丰富。照这个说法,我的生魂肯定非常——非常美味,绝对会是你吃过最好吃的。”
白双影定定看着方休,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这才第一场祭祀,方休就设计杀死了疤哥、四爷、山混子三人。
利用禁忌害人也就罢了,普通人很难亲自下杀手。通常来说,人们动手前会犹豫、会紧张,不会像方休那样……平静。
只有一种人会这样反应——杀生太多、杀孽太重,早已习惯如此。
这回方休没有骗他。这样的人,生魂确实最好吃。
“我很容易受伤,你动不动担心我作死,总是不怎么高兴。”
方休咳嗽两声,继续说,“现在你知道了,就算我死了连累你,你也能尝到我国宴水准的美味生魂。”
“这样不管我是死是活,你都有盼头,我们可以更加轻松地聊天。”
方休扯扯他的袖子:“庙会最后的好东西看完了,你觉得怎么样?”
白双影捉起山混子的魂魄,自上而下俯视那具尸骸,又把方休从头打量到脚。
方休不求他的力量,也无需他的担心。这个人类以自身生魂为筹码,要的居然只是一点陪伴。
此人刚说完“不要轻信太划算的交易”,反手就拿肥饵在他眼前晃,白双影隐约有种被骗的预感。
他忍不住空出右手,按上方休的颈侧。方休的躯体到了极限,他皮肤很烫,脉搏乱到难以判断情绪。
方休由着他摸,甚至稍稍侧头,感受那片舒适的冰冷。
这个人类究竟在想什么呢?
白双影真的有些好奇了。
……咔。
一声轻响,白双影睁大眼睛。他迅速拂动袖子,查看自己的手腕。
他的右手腕上,一条无形锁链断裂开来。
这只是万千封印中的一道,可是千百年间,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锁链并没有实体,它们由重重因果炼成,无比坚实。
白双影曾用无数方法尝试,从未摆脱过哪怕一条。
此时此刻,它却这么毫无征兆地断开了。
白双影回忆了会儿刚才的情境,他面无表情地伸出双手,开始狂搓方休的脑袋。
“啊啊啊啊你干什么!别摸了别摸了——”方休大叫。
原来不是因为触碰,白双影失望地收回双手。
说来也是,他之前不是没碰过方休,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不过事关他的封印,就算只是巧合,白双影也不会放过。
白双影思考片刻,笑了。
“庙会真的很有意思。”他说,“这场戏很不错。”
所以,白双影决定给方休看点更有意思的东西。
既然方休想要他的陪伴,那么就让他把方休拉下水吧。这是白双影所能想到的,最紧密的“陪伴”。
查清封印的异变前,他不打算放手,哪怕方休自己想死也不行。
这样一来,他们似乎更像朋友了,方休也会很高兴的。
……
直到踏入嵬山祠,方休都还在为那个笑容恍惚。
多好看啊,白双影就该多笑一笑。
这是他的鬼笑得最好看的一次!虽然不知道是因为发现今后生魂管饱,还是因为发现他很好吃。
其实白双影不需要额外展示给自己什么,方休想,那个笑容就足够治愈了。但为了“朋友间的有来有往”,白双影还是把他半扛半拖到嵬山祠。
……还挺说话算话。
嵬山村没了厄,邪祟们作鸟兽散。祠堂对面的戏台空空如也,还活着的人都被纸人带走,椅子上只剩四具尸首。
尸体沉默无言,不再唱曲儿,村中只有雨水落地的声响。
嵬山祠内,桌子上的供品没了邪祟补充,还是他们离开时的样子。嵬山神像面带微笑,散发出劣质的油彩味道。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方休累得直打摆子。
白双影一只手抓住他的头顶,把他的脑袋扭向神像:“你再看看。”
方休眯起眼,在神像前发现了一小团雾气——它勉强具有人形,透着浅淡的白色。这东西轮廓非常模糊,像是下一秒就要散去。
这回轮到方休看不懂了:“这是……?”
“一道快消散的残魂。”白双影说,“它执念未了,一直守着厄。有厄的阴气滋润,它才勉强支撑到现在。”
方休皱眉:“可是现在没有厄了。”
“所以它才躲来嵬山祠。靠着这里的香火,它还能苟延残喘一会儿。”
白双影转头瞧方休,“它是从那个棺桶里钻出来的——你似乎挺中意嵬山神,这就是那个‘嵬山神’的残魂。”
方休呆住,欲言又止:“你特地带我来,是为了观赏嵬山神如何魂飞魄散……?”
看来他们谁更缺德还挺难说。
白双影板起脸看了他几秒,走向那缕残魂。
“你也算是时运不济。”他对它说。
“人要升仙,须得功德与机缘。你至今没有机缘,功德又只差半步……再过两个时辰,你的功德才能攒够,可惜你撑不到那个时候。”
残魂懵懵懂懂,没有回应。
“但是这里的庙会很不错,我乐意给你一点机缘。”
白双影抬起手,心情颇好地指向那缕残魂。
“……我承认你。”
就算方休累得神志不清,他还是察觉到了异样。白双影话音刚落,祠堂里的氛围骤然改变,那股压迫感让他喘不上气。
阴影之中,残魂稍稍聚拢,有了隐约的人形。它的躯体不再模糊散乱,反而透出隐隐的金色光华。
白双影垂下手:“你去嵬山待着,再等两个时辰即可。”
残魂微微欠了欠身,像在行礼。接着它越过两人,轻盈地飞出祠堂。
方休目送它的背影,稍微清醒了点:“你这是救了她?”
“嗯。”白双影回应道,准备迎接方休的扭曲误会。
“谢谢你。”方休说。他的口吻很真诚,异常郑重。
“救人比害人难得多,你真的很厉害。”
白双影没听出任何敷衍的味道,他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
“没想到……”方休又昏昏沉沉地嘟囔,“没想到你这么厉害,还是要给地府打工。”
白双影:“……”不,我没有,还不都是你害的。
这张嘴还是烦得很,他又不想理方休了。
眼看和纸人约定的时间要到。白双影拎起摇摇欲坠的方休,准备回解厄塔。方休却摇了摇头,说自己还有事要做。
离开祠堂后,他慢吞吞爬上戏台,走向麦子的尸体。
天气闷热又潮湿,两三天下来,麦子的尸体已经出现了巨人观,戏台上尸臭扑鼻。方休面不改色地上前,停在尸体一步之外。
老棉和麦子死得太快太安静,没有其余人插手的时机,后来更是有敬神戏文为证。事实证明,发现麦子异变后,老棉为了自保,瞬间便下了杀手。
“可惜,如果老棉一开始没有杀了你,祭祀会变得简单不少。”
方休对那尸体说道,“但也正因为你死得早,做的事少,我才能顺利确定‘异变条件’,摸清第三条禁忌……谢了。”
他取下背后的布包,拿出疤哥的头,端端正正放在麦子面前:“古时用馒头代替人头做供品,眼下我没有馒头,只能返璞归真,你不要嫌弃。”
白双影看着疤哥血肉模糊的头,只感觉这个返璞归真返得有些离谱。
“你什么时候发现‘嵬山神’并非恶神?”白双影戳了戳疤哥的眼眶,随口发问。
“第二晚,我们找到祠堂的时候。”方休说。
白双影:“……?”也太早了点。
“白天的线索很多。村里有宣传横幅的痕迹,说明村子和外界有正常联系。村民们搬家搬得很从容,没有逃难迹象。这不像一个邪神作祟、遭遇悲剧的村子。”
“然后我们找到了祠堂……那里的供品太多、太新潮,又放得那么满当,有些饮料甚至没拆箱。”
方休垂下目光,“比起正儿八经敬神,倒更像长辈使劲给晚辈塞吃的。”
“而且村子荒废了这么多年,村民们还记得回来拜祭。从供品的生产日期看,他们去年肯定来过。”
“所以,我认为嵬山村的人很喜欢嵬山神。”
白双影静静地看着方休。方休垂着眼皮,也不知道在跟自家鬼解释,还是说给麦子听。
只要以“没有邪神作祟”为前提,事情并不复杂。
“坟地墓碑多过头了。哪怕后来生活变好,村民们还是短寿,这个地方肯定有问题。”
“‘厄’生于明确的执念,禁忌不会相互矛盾。‘保护村民’的禁忌很直白,所以‘食水不能入口’的禁忌,背后必然另有原因——比如想把村民逼走,比如食水本身有问题,或者两边都是。”
邪祟们毁掉写有污染报道的报纸,在对联唱词中掺杂谎言,模仿村民最恶劣的一面。它们努力让嵬山神看起来邪恶莫测,可它们终究藏不住禁忌本身。
嵬山之厄,笨拙地保护着早已离开的村民。
“厄”生于人的执念,方休知道,他只需找到执念的主人。
比如那位多年后还未被遗忘,被村民像小辈一样关照的“神”。
离开前,方休又望向空荡荡的嵬山村。
时值白昼,雨水连绵,就像他们刚刚到来那一天。
方休最后看了眼戏台,口中轻轻哼起调子。
“摸不清猜不透无可奉告,出不去进不来笼中之鸟——”
到头来,他们“出不去”是因为祭祀限制了场地,与厄无关。
厄的存在,只不过是为了那一句“进不来”……话说回来,他亲自破坏了厄,地府会给他什么奖励呢?
两人离开后,嵬山村空空如也,连个鬼影都不剩。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村内某扇门突然不敲自响,正是方休他们第一天住的空仓库。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只持续了十几秒,村庄再次归于死寂。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
两个小时后,十几里外。
一个男人摇下车窗,语气很是无奈:“这都几天了,怎么还不让进啊!”
镇上的警察直叹气:“不是我针对你,那边路况真的危险,什么车都不让过。”
司机:“别蒙我了哥,前两年明明都行。我们都是嵬山村的人,就回去拜祭拜祭……”
“不行就是不行,回吧。那边路都快塌了,你们这车里还有老人呢,多替老人家想想。”
“哎,就是家里老人想回。”
“可别去了,那村子邪门得很。”旁观的大婶忍不住插嘴,“明明没人了,大晚上还灯火通明的,吓死个人……”
司机不乐意了:“谁说的,我们每次回去都没啥事,我们村好得很。”
警察一看要吵,赶忙插到两人中间。
就在这时,车子后窗被摇下来,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探出头:“祖奶奶说了,别为难人家警察。要是实在不让进,咱找个高处远远拜一下。”
“……警察同志,你看这样行不?”司机挠挠头。
警察同意了。
周围山势复杂,这几天一直下雨,车里又有几个老人。警察不敢放这么一车人乱跑,特地给他们指了个安全的山头。
那边路修得结实,能远远看到嵬山,以及紧邻嵬山的嵬山村。
又是两个小时过去,一车人顺利来到指定地点。远远看去,嵬山村一片灰暗,静寂依旧。
祖奶奶说过,他们要拜的神没那么讲究。人们索性在地上盖了片防水布,权当祭台。
供品也是老样子,肉食甜点不必说,刚生产的饮料和罐头也少不了。小辈喜欢赶时髦,还往里面混了一杯奶茶。
他们把供品垒得整整齐齐,直直朝向嵬山的方向。
“神自嵬山降——客随苦雨来——”
“仙客年年有——祠堂日日开——”
“日出迎客喜——月落送客哀——”
“善客与神名——清平一十载——”
九十八岁的孙如意闭上眼睛,倾听熟悉的祭歌。
又是一年将要过去,她仍然活着。
十年前,孙如意从嵬山村搬家到首都。她信守了自己的承诺,每年一到庙会的日子,她会让孩子们带她回嵬山村,亲自给嵬山祠放上供品。
往年还算顺利,今年的雨实在下了太久。镇上封了路,她只能这样远远拜一下。
那孩子性格大大咧咧,应该不会怪她。
突然,孙如意听到了一声巨响。
那并非雷声,它轰隆隆响个没完没了,还在祭祀的人们惊叫连连。孙如意睁开眼,问自己的曾孙女:“妮儿,外头怎么啦?”
少女掏出手机,正起劲地朝外拍:“祖奶奶,是泥石流!”
“幸亏没人住,好恐怖,村子屋顶都给埋没了……”
孙如意沉默了很久。
“我想下去看看。”几分钟后,她说。
“啊?外面下雨了,很冷的,您还是……”
“我想下去看看。”孙如意重复道。
少女拗不过长辈,她打开雨伞,扶着老人下了车。
孙如意走向简陋的祭台,她在兜里掏了掏,掏出一颗红色的糖果。
如今糖纸是滑溜溜的塑料纸,糖块形状像一个小枕头。“双喜硬糖”的文字没有了,变成一个设计规整的“囍”字,样式十分简洁。
恍惚之间,她听见了盛夏蝉鸣。
上一次递出糖果的时候,她的手还很小,脏兮兮的。如今她的手很大,很干净,只是布满了皱纹。
一年又一年,孙如意忘记了许多事。她偶尔会记不清自家小区在哪里,有时会叫混孙子孙女的名字,就连曾经很喜欢的诗文,她也记不起几句话了。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后面记不得了。”
她叹息出声,“人还是老了呀。”
但她还记得那个夏天,她把糖果递出去的那一刻。
那个畸形的孩子听不懂她的话,眼睛却亮亮的,她一直记到今天。
九十年后,孙如意再次递出一颗糖果,她将它轻轻放在祭台上。
接着她艰难地低下头,向嵬山的方向行了一礼。
同一时间,嵬山。
云层汹涌,暴雨如注。与先前不同的是,云层边缘带着一层金光。
大灾已至,无人伤亡。功德又进一步,远处祭歌嘹亮。
雨幕之中,一道身影越发清晰。
那身影有三条胳膊,四条腿,赫然是一位年轻女性。她身着墨色长袍,五官端正清秀,唇色异常红润。
雨水之中,她的目光逐渐由迷茫转为清明。
脑海中除了曾经的知识,还多了些有关天道神明的信息。如今她知道自己成了嵬山神,也知道自己如何成的嵬山神。
她还知道,方才她得到的那一点“机缘”,究竟意味着什么。
新生的嵬山神望向嵬山祠。尽管清楚那一位已经不在那里了,她还是站直身体,行了个肃穆的大礼。
“谢上神——”
紧接着,嵬山神又转向远方的简陋祭台。她遥望孙如意,乐呵呵地笑。
这一次,她会把那些供品好好吃光。
……
解厄塔。
方休回来后倒头就睡,白双影则在天花板躺下,开始自由地发呆。
突然,白双影歪过脑袋,他隐约听见什么人在道谢。算算时间,他大概能猜到是谁。
是那个新生的小神仙。
嗯,她连他的尊名都不知道,应该不会有人怀疑到他的头上。
白双影摩挲着无形锁链,决定继续观察方休的睡脸。
他的前襟仍别着那朵红纸花。他的右腕上,那根断裂的锁链晃来晃去,发出哗啦啦的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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