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婵机灵,阿棠羞涩,两个女孩子都不是什么坏心眼的姑娘,虽是初见,却也相处得怡。
后边还契而不舍的跟着一个何洲,美其名曰,颜娘子指派他来维护集市宁靖。
阿婵面上止不住的笑意,阿棠则抓着她的袖子不肯撒手,也不转头看何洲。
阿婵带着阿棠,来到棚屋的高柜前,捡一些新鲜的说。
“这真的是盐吗?”阿棠指着堆在叶子上的一座小小的盐山,很是惊讶。
他们家因父亲是公孙将军旧部,颇受优待,除了减免佃租,还开了山禁,可上山打猎。
虽然父亲固执,只允许弟弟阿崇射猎一些山鸡之类的小野物,可是他们家比起旁的人家家境还是要好上一些的。
能用弟弟猎来的兔皮、鼠皮找庄中管事换取一些黄黑的盐块。
家里时常能吃上带着盐味的粥食菜果。
那些盐都被阿娘小心的的搁在陶罐中,存放在灶台旁边土墙挖出的柜橱里。
那是只阿娘可以碰的东西,阿姐与她从没有接触的机会。
可眼前像雪一样盐粒子,竟就这样摆放。
想到此,阿棠不自觉连呼吸都放轻了一些,生怕吹走一粒,给主家颜娘子造成损失。
见她这小心的模样,阿婵并没有生出嘲笑之心,初见这样好的雪盐时,即便是庄中管事也要大吃一惊,更何况阿棠这样庄户人家的娘子。
“旁边的就是白糖。”阿婵指着盐旁边的另一小堆糖介绍道。
“白糖?”阿棠愣住,在她的脑海中完全没有糖这样的概念。
“是甜甜的,比秋天熟透的山果还有甜很多很多的东西。”阿婵解释道。
比秋天熟透的山果还要甜很多很多,阿棠不自觉的回忆起弟弟偶尔从山中带回的野蜂窝。
带回这样的野蜂窝,往往需要弟弟阿崇付出被叮几个大包的代价,可是带来的收获也是不菲的。
控出里头的蜂蜜,能找庄中管事换到一把柴刀呢。
控完蜜的蜂巢她们会一家人会泡水分食,冰凉井水冲出来,甜甜的叫人能记挂上许久。
阿棠遗忘了刚刚发生的一切,直勾勾的盯着那一小堆白糖粒,不自觉的又往后退了一小步。
一直不安分,头前伸听着女郎们说话的何洲见了阿棠亮晶晶的眼神,心中开始盘算自己发的粮饷。
来到孤竹庄园后,他们补发了两月的粮饷,还有战功的奖励。
因现在北地少流通铜钱,粮饷发放的全是米粮布帛。
军中一日三餐吃的饱饱的,前不久还发了新的应季戎服,他的粮饷全部存在营帐中,给丁叔保管,没有花。
也不知那些粮饷够不够换上一把这样的糖粒子。
他心知这棚屋里的糖需得用工地工分换,他或许可以请丁叔帮忙,找管事换上一些,然后……
何洲小心的觑了一眼阿棠的侧脸,她生得好看,就是有些太瘦了。
她说她叫阿棠?
若叫他娶了她,定将她养得白白胖胖。
想到此,何洲不自觉露出些傻笑。
何洲在后头自顾自的傻笑着,两个姑娘已经走到了柜台的另一边。
这里摆放了一些铜、铁制作的工具。
如果说前面各种少见的雪盐、白糖叫阿棠惊讶,那么这里的东西便叫阿棠眼馋了。
为了安全起见未开刃的柴刀、菜刀摆在前排。
后头还有一些铜锅,漆器。
阿棠捏着手,踮着脚尖一样一样的看去。
“还有这个。”相比起小心翼翼,绝不敢触碰的阿棠,阿婵便要随意一些,她显摆一样,拿来一根两端封闭的竹筒。
拔开其中一端,从中抖出一卷蔑帘,轻轻的展开。
上面由粗到细,插了一排 针。
阿棠顿时如同瞧见了什么珍宝一般,双眼猛的一亮。
庄户女子除了采桑织造,还要承担纺绩缝补之任,一套针黹工具是每家每户都必备的。
家中常用的都是绞索型的铜针,针体很粗。
阿棠何时见过这样针孔细小针体匀净尖锐的缝衣针。
她本就善于织造缝纫,她织出来的布是远近闻名的好。
缝补出来的衣物,即便是凑再近也看不出针脚痕迹。
对少女阿棠来说,这套针的诱惑力远远的的高于柜台上的所有东西。
她抿着嘴,猛的抬头望向阿婵:“阿婵姐姐,我针线活很好,我可以去参加募工吗?”
募工之事,是近几日庄中最热的话题。
庄户初时是不信能有这样的好事的。
可总有那么一两个敢于尝试的人,在第一日试到好处后,便同左邻右舍宣扬。
发酵了数日,越来越多的人,前去募工。
阿棠此前听说过募工除了可以吃饱,还有工分,可她从没想过,工分竟然可以换得这样好的东西。
听阿婵姐姐说,只要参加募工,一个的工分就可换得这样一套针。
别说只需要短短一月,就是半年、一载阿棠也是愿意的。
阿棠这样的反应,阿婵今日来并没有少见,含笑的点了点头道:“当然可以。阿棠可先做些缝补的工作,若是当真针黹手艺好,过几日新建织造坊,阿棠还可以做个织娘。”
“听颜娘子说,待遇顶好,还会开设夜校,教授读书习字吶。”
说到此处时阿婵的目光中也迸发出光芒,她虽然只在主宅听过启蒙课,可是从赵先生和偶尔来的颜娘子那里,她听了很多从前从未听过过的故事。
那是她极尽想象,也幻想不出来的广大世界。
读书习字?
相比起已经接触过启蒙的阿婵,读书习字对于阿棠来说犹如神话,对此倒是没什么特别激动的,她心中依然记挂着那一套针。
两个女孩,各想各的,面上都露出些向往的神色。
后面的何洲却盘算着自己的预支下半年的粮饷,能不能给阿棠换一套缝衣针。
想着阿棠用这针为他们的孩子缝制小衣,何洲面上在此露出傻傻的笑容,他紧紧的盯着阿棠,甚至想好了长子长女的名字。
“何什长,在笑什么?”一旁传来了一个问话声。
何洲脸上还挂着傻笑,转头看去,是一个肤色古铜、满脸胡须的中年男人,身后站着他的儿子。
何洲没太注意这父子俩面上莫名的神情,这父子两一直都是这样凶神恶煞的面相。
他傻笑着继续望向阿棠:“在看我未来的娘子。”
何洲本还想说,他孩子的娘,但又感觉这样说来怪羞人的,便没有说出来。
他没发现马家父子,一左一右站在了他的身旁。
正美着的何洲,听见右边传来一句问话:“何什长,说的是我家阿棠?”
何洲一愣,回望过去,便看见一张神色极其不善的脸。
“岳、岳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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