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后的许一山,心情无比郁闷。
衡岳市塌楼事故死亡人数没超过警戒线,这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事件也因此无需升级,限在衡岳市本级即可处理。
省安监局的人将在第二天离开衡岳市。宣告塌楼事故到此结束。
陈晓琪见他回来闷闷不乐,好奇地问:“你又怎么了?拉着一张脸,好像别人欠你钱似的。”
许一山叹口气道:“老胡变了。”
陈晓琪没作声,过了一会开导他道:“其实,也不是他变了,而是情势逼着他不得不改变自己。你以为在衡岳市谁都能如鱼得水啊?没有两把刷子,他的这个位子坐不稳的哦。”
衡岳市官场一直存在一种现象,分为本地帮和外来帮。
本地帮顾名思义是出身于本地,或者与本地有着紧密联系的人。比如魏力,就是本地帮的代表人物之一。魏力属于土生土长的衡岳市人,参加工作以后也没离开过衡岳市。他这一辈子的时间,几乎都与衡岳市息息相关。
魏力之前的衡岳本地帮,势力更是不容小觑。那时候从外地调进来一个官员,码头没拜全,他的日子都没法好过。最典型的就是富嘉义之前的一任书记,他与胡进一样有着燕京背景,也是从部委单位空降而来。
初到地方,此人书生意气太浓,谁的面子都不买。结果一年刚满,不得不主动请辞离开衡岳。
富嘉义也是外地来的官员。富嘉义最大的特点就是求存同异。他一边培植自己的力量,一边敷衍本地帮的干部。如此这样,双方才能和谐融洽。
某年,燕京方面开始认识到了本地干部出身治理本地的巨大弊端,于是下了一盘很大的棋,将全国范围内的一把手都来了一个异地交流对调的措施,从此,本地帮才逐渐凋零下来。
虽然势力没过去那么强大了,但影响力依旧不改。
每一个时代,本地帮都会有一个核心人物。这个核心人物是本地帮的灵魂,只要灵魂存在,本地帮就永远不会消亡。
衡岳市本身是中部省重要城市之一,但凡来衡岳市履职的人,都或多或少有一定的背景。因为在衡岳市能担任一把手的职务,预示着他已经进入了上级提拔的范围内。
于是,来衡岳市履职的领导干部,都非常明智地选择与本地帮搞好关系。只要本地帮不会影响他未来的升迁,他们会选择睁只眼闭只眼糊弄过去。
胡进来衡岳市,几乎是带给了衡岳市一股飓风。他是第一个坚持不与本地帮妥协的人,从他任用各级干部就能看出来,胡进从来没考虑过本地帮的感受。
胡进因此而成为本地帮最不受待见的人。比如胡进的会议,从来没有按时间举行过。每次不是他缺席,就是他迟到。胡进为此还打发过脾气,可是始终改变不了这个局面。
许一山被胡进起用,从某个角度而言,是胡进有意识拿他来对付本地帮。
在胡进的意识里,许一山出身本地,却与本地官僚系统毫无交集。他一个草根出身的人,自然就像山顶上倾泄而下的山泉水一样,没有受到过外界任何污染。
事情确实如胡进想的那样,许一山在衡岳市工作期间的表现,让胡进第一次感受到用人正确的重要性。
“老胡变得胆小怕事了。”许一山感叹道:“这在过去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你知道吗?老胡在我是印象里可是个正直不阿的人,他最大的优点就是不畏权势,敢想敢说敢做。”
陈晓琪浅浅一笑道:“你不觉得他这样做是最明智地选择吗?你认为他必须硬碰硬就是对的吗?不是我说你,你呀,也该学会策略。别一根杆子插到底。”
许一山不解道:“要说他妥协其他人我可以理解。他这次妥协程子华,就很奇怪了。程子华怎么说,与某一些人都不属于一个阵容的吧?”
“你以为一个阵容会有明显的特征?”
许一山哼了一声道:“至少有特色吧。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就拿我们茅山来说,我也分得清谁是自己人,谁是对立面的人。”
陈晓琪扑哧一声笑了,柔声道:“看来你不傻乎乎呀。”
她起身去倒了一杯水来,递给许一山道:“在外忙了一天了,烦心的事就别带回来了。人呀,要学会工作,更要学会享受生活。其实,生活中不是缺少谁,地球就不转了。特别是你,你现在只是茅山的挂职副书记,很多事你还是要保持低调。就拿这次的事来说,你认为胡书记愿意放过程子华?他是没办法啊,你想啊,问题越严重,牵涉的层面就越高。他保护程子华,不正是在保护他自己吗?”
许一山摇摇头道:“可一天前他的态度还是不一样的。抓程子华之前,他是支持我的。而且我估计,他知道我下步想干什么。”
“这就对了,如果什么事都让你做了,他干什么?”
“这不正好给他腾出时间来大力发展经济建设吗?我让他做好人,我做恶人,他好像不领我的情。”
“他要领了你的情,就说明他太缺少政治智慧了。”陈晓琪抿嘴一笑,“你呀,榆木脑袋不开窍。你相信不,你想打击的人,也是他想打击的人。”
“按你这么说,他是在放长线钓大鱼?”许一山惊异地看着陈晓琪,好像第一次认识她一样。
在他的记忆里,陈晓琪对官场的尔虞我诈深恶痛绝。虽然她身在体制内,但她对官场的这一套总是选择回避。就好像她这么些年来从进入体制,再到领导岗位,都不是她主动争取来的一样。她的道路似乎都是别人给她先铺好路,她只要沿着别人铺的路走就是了。
这也不难理解她的想法。陈晓琪出身于官宦之家,从小到大,耳喧目染的都是官场上的人和事。她对官场生存法则不是不知道,相反是知道得太多太深。
陈晓琪拉起许一山走到窗户边,打开窗帘,指着远处漆黑一片的地方说道:“那里就是出事的现场。”
许一山一惊,心想塌楼现场与他和陈晓琪的家相隔居然不到三百米的距离。他忙的时候,根本就没想到自己的家就是咫尺。
“你现在抓了程子华,谁来负责云轨工程?”陈晓琪笑着问他。
“死了一个张屠夫,难道只能吃混毛猪?”许一山不屑说道:“衡岳市干部当中就找不出一个比程子华更能干的人来?”
“你说对了,比程子华能力强的人大有人在,但这个人会听胡书记的吗?”
“老胡代表的是组织,还有人敢不听组织的?”
陈晓琪摇了摇头,叹口气道:“一山,有时候我想,你进入仕途就是一个错误。你太单纯,你根本就不适合在这个圈子里。”
“是吗?”许一山反问她,“你觉得我应该干什么最合适?”
“你呀,随便干个什么,都会比当官要强。”陈晓琪莞尔一笑道:“一山,我知道我劝不了你。但是有一句话你必须给我记着,低调,保持低调。如果你不想让我担心,你就必须按我说的去做。”
“如果我不低调呢?”
陈晓琪深深看他一眼,缓缓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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