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九芽吃完饭过去砖厂找方湛，刚坐下说不到一会话，脚上，手上，脖子后面，就连耳朵后面都起红包。
夏夜蚊子是多，加上砖厂就在河滩边上。
烧砖时候的气味又难闻，苏九芽待一会就回去了，路过榕树头看到苏进平跟六百蹲在墙角那抽烟，她脚步很轻，俩人倒是没看见。
吞烟吐雾说着话：“你跟你那婆娘当真离了啊？”
苏进平哼一声：“我敢不离嘛，那苏九芽像是要把放我血抽筋似的。”
“离得好，旧的不去，哪有新的。”六百拍拍他肩膀，又嘲弄道：“不过你也真是的，你好歹是个当哥的，怎么怕你妹妹，怕的跟什么似的。”
“你懂什么，刘开全那小子明着跟我说，他带我跟他干活是打我家九芽的主意，要我跟九芽闹掰，刘开全那小子也让我滚蛋，那我不得做些表面工作啊？！”
苏进平知道，六百跟他都半斤八两，都是刘开全的狗腿子。
他因为是苏九芽的哥哥，所以比六百可能更有优势些。
“行了，时间不早了，不跟你多说，我得回了。”
因为这几天他都老实待在家里，苏九芽对他的脸色稍微缓和下，他要是跟六百再搅浑在一起，怕苏九芽再对他冷脸。
“别啊，上舞厅去啊，你这活的多没趣啊。”
苏进平没听他的，已经往石板路上走，苏九芽身子就藏在夹缝中间，等外头安静她才走出来。
她还以为苏进平是因为受刘玉梅离婚的打击，才转性变老实的呢，没想到全是做戏给她看的。
竟然已经到了这病入膏肓的地步，那也不需要再维持什么脸面了吧，这样也好，他跟苏进平闹掰了，苏进平才没机会跟着刘开全。
隔天，苏九芽就把苏玉开叫来，除了苏玉开，隔壁同宗的几个叔伯也都叫来。
全部就在苏九芽家院子里头。
苏进平一早就刘开全忙前忙后的，直到听六百来喊他才知道家里闹这么大动静。
“赶紧回吧，杵这干啥呢，你那些叔伯都齐了，我大概打听一下，说是苏九芽要跟你彻底断了这层兄妹的关系？”
苏进平不信：“不能的，要断早断的呢。”他都跟刘玉梅离婚几天了，才来闹这事，不应该的。
嘴上说不能，心却狂跳个不停，一路往家里头跑，草帽都掉地上好几回，进院子果然都坐满人。
他挨个打招呼，才走到苏九芽跟前：“芽，今儿什么日子啊，咋都把这些叔伯都喊来了？”
苏九芽站直面向着他：“苏进平，有些话我放在心里很久了，今儿天气挺好，我就把这事当着各长辈的面说明白吧。”
说着转身向各位叔伯：“我苏九芽受这个苏进平受够了他从小到大都做哪些事，我相信开伯住隔壁也都知道个大概，今天把各位叔伯叫来，就是要大家做个证，我苏九芽此刻开始跟苏进平断绝兄妹关系。”
“他也不再是我妈周秋兰的儿子，跟着院子再无瓜葛。”
她说的每一句话苏进平都听得清楚，就是听不明白：“你说什么，不认我这哥了？”
嘴角要笑不笑的，面子早已挂不住，那也还得笑着：“有什么事咱们不能私下好好商量，非要…”
苏玉开这回也站起来：“不认的好，当初进平妈也不愿意把他抱走，临死前一直叮嘱让把他带回来。”
这边不认，那边想领回去，苏进平哪还有什么退路，人群中拼命找周秋兰的身影：“我妈呢，我妈她不会不认我的，我妈呢！”
周秋兰不在，上山砍柴去了。
她无法左右苏九芽的决定，也做不到眼睁睁说不认就不认苏进平这儿子，只能躲着。
苏进平还是疯一样屋里屋外地找他。
嘴上一直在念着：“凭什么不认我，凭什么…”
苏九芽给苏玉开一个眼神，他撑着身子起来，过去将苏进平的手给拉着：“儿啊，他们不认就不认，爹认你，咱回家！”
这个自己亲手送给别人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再拉到身边，苏玉开的手都还有些颤抖。
虽然他是收受苏九芽好处才这么做的，但是血液这种东西真的很神奇，把这儿子拉在身边，就真的有股想带他回家的冲动。
现在日子变好了，总不会跟以前一样养不活他，而且他也是大人，不仅仅不花心思养，他还会往家里赚钱呢，这样的儿子谁不愿意领回去。
苏进平不肯走，他的大哥二哥过来，有人拎着他的东西，有人将他拖着，硬是拽出院子去。
方志图也在场，有他跟苏九芽那些长辈作证，他苏进平从踏出这门槛后，就再也不是这家的儿子了。
他被人拖着拉扯着，怎么叫却也都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他像是被人赶着上了轿子，嫁离开这个家，就再也回不去了。
而他的好妹妹像是没见着一样，背过身去，转身早已进屋去。
不用一个早上，整个石里村都知道苏九芽跟苏进平断绝兄妹关系的事。
刘开全当然也知道，大骂苏进平蠢，让六百去把苏进平喊他家果园来。
果园几乎已经推平，边上挨着的就是砖厂。
刘开全就站在石桥上抽烟，苏进平过来也不敢看他，低头就嚷嚷着：
“现在好了，我老婆跟我离婚，我妈跟我妹都不认我，连你也不让我跟着，我没有任何的翻身机会，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是活着挺没意思的，从这跳下去，看看会不会死。”
河水干涸后，桥下面都是一片石头成块的，也有单个圆溜溜的，总之从桥面跳下去，就算不死，也是残。
苏进平被刘开全的话给激着，纵身真就往河面跳下去。
真正跳的刹那，他也有些怂，身子往桥墩靠一下，身子就落在一撮芦苇荡那，除了手撑得有些发麻，倒是没事。
他翻身要爬起来，就听头顶传来啪啪啪的鼓掌声：“勇气可嘉，勇气可嘉啊。”
这声音不是刘开全的。
苏进平纳闷着，往上看，就瞧见个光头弯着腰往下看他：“没事吧？没事就爬上来吧。”
伸出手要搭苏进平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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