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亦禾甫一踏入院子的门就瞧见了神情忧愁的清雨,想到她前两年已经配给了大嫂奶嬷嬷的儿子,又育有一女,刚一岁多,便叫清雨收拾收拾赶紧跟着回去。
然而清雨挂心归挂心,但叫她回去却是不肯回去的。
“夫人,奴婢先是您的丫鬟,后才是她的母亲,奴婢女儿由她奶奶带着就行了。不过夫人容奴婢去一趟,让姑爷的马夫帮奴婢带句话给奴婢家那口子。”
虞亦禾不是苛待下人的主子,自然允了。
清雨匆匆跟出去,虞亦禾便让带来的小仆从关了门。
她则回到屋内坐在火盆旁兀自发愣。
这么冷的天被催着来就罢了,即便委屈,她也藏在心底,可是竟然大半年都不能回去。
到底是真能求子还是魏家对她的不满呢?
虞亦禾苦笑了几声,愈渐惆怅,就在此时,清霜笑着进来禀报道:“夫人,您快出去瞧瞧,隔壁的卫公子给咱们送来了两床新的棉被呢,说是下山采购多了,可真是好人。”
虞亦禾的身子一顿,下意识道:“你拒了他吧。”
清霜不解,“夫人,这庙里的棉被不知被多少人盖过,又老旧,昨晚已经是委屈了您,为何不要?不过是两床被子,咱们给他们银子就是了。”
贴身侍女这么说,虞亦禾也想起昨晚盖的被子有股淡淡的陈旧之味,确实不大舒适,而且清霜说的也有道理,给他银子就是了。
这般想着,虞亦禾便站起身出去,正屋离院门不过几步,虞亦禾甫一开门就见那卫公子眉目温和地站在门外,站的距离不远不近,是不会让她感到冒犯的程度。
身后跟着的侍卫手里抱着两床厚厚的被子,就是被面红的亮眼,艳色逼人。
“想来夫人的侍女已经和您说了,这被子乃是我让侍卫下山采购的,多余了两床,刚才见夫人未跟随夫婿回去,私想夫人应该要再住上几日,便想着不如送给夫人。”
他声音温和,说的有理有据,又是好心,虽然虞亦禾还是觉得他略有些殷勤,但戒心还是稍稍放下了一些。
毕竟他已经看到她的夫婿了不是么?应当不会有旁的心思,只是人好罢了。
“多谢公子关怀,不过这被子不能白收。”
虞亦禾回首,清霜从袖中拿出一个小荷包递给了卫景珩身边的侍卫,侍卫这次接了下来。
这是卫景珩早就嘱咐过的,他沉淀了一个晚上,复盘了许久,发现他第一日没克制住自己,对阿禾还是太热情了,以至于叫阿禾感到不适。现在他调整策略,徐徐图之,想来应当会有效果。
果不其然,虞亦禾眼中的警惕肉眼可见地又化开了一些,甚至脸上还露出了友善的微笑。
这一笑虽是温柔的疏离,也足以叫卫景珩心动不止,藏在大氅下的手再次忍不住地捻动。
可他面上却把目光克制地收回,只道了一声:“春寒料峭,夫人保重。”而后就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
身后的侍卫也依次跟着离开,最后一位侍卫手里提着一个麻袋,笑着递给了小仆,“这里面是红罗炭,也是公子送给夫人的。”
而后也不等虞亦禾这边说什么,迅速跟上了他的主子,进了隔壁的院子。
徒留虞亦禾一行人待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虞亦禾看着清霜怀里抱着的棉被,再看看小仆手里的炭火,心里更加五味杂陈。
她的丈夫从京城而来只给她带了一大包药,遇到的陌生公子却能察觉她不爱吃葱,还体贴地为她送上生活所需之物。
两厢对比,不禁叫虞亦禾愈发地失望,同时对卫公子的戒心也愈发地减少。
无论如何,他总是帮助了她不是么?
等虞亦禾带着丫鬟回到屋子里,把被子铺平后,看到那被面上成双成对的戏水鸳鸯,虞亦禾便确认了自己的怀疑。
清霜也讶异出声,“这被子刚才就瞧着很红,现在看这花色莫非是喜被吧?”
虞亦禾也有些绷不住,不过她还是压下那一丝莫名的羞赧为他找补。
“来时只在山脚下看到一个小镇,卫公子带了那么多侍卫,想来把所有被子买来才够盖,这……应当也是没办法了。”
这话说的不无道理,清霜也说服了自己,很快便放弃了纠结这一茬,什么被子不是盖,这不也是没办法吗?总归是新被子。
*
另一边,魏谭心情不愉地回家,也不知是不是在外面这么久吹了冷风又路途颠簸,甫一到家就觉得不大舒服,夜里便发起烧来,急急忙忙地请大夫,虽然第二日便退了下来,可依旧让侯夫人钱氏看不惯。
“真是,好端端地去了山上,回来就病了,早就叫你不要去,非要去,我看你媳妇就是克你!”
魏谭咳嗽了两声,“母亲,怎么能这么说?是儿子身子不好,不怪夫人。”
可是他这个样子太让钱氏心疼了,便把怨气全部撒到了虞亦禾的身上。
“怎么不怪她?要不是她不能生,她也不用去那观音庙,你也不用去了……真是……要么你把她休了算了,为娘重新给你娶一个。”
听到这话,魏谭哪里愿意,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不可,哪里能就这样随便休妻?”
夫人姿容出众,脾性温柔,除了不能生育外,没什么缺点,他可不愿意随便换一个。
钱氏怎会不知道儿子的想法,点着他的脑袋道:“你不就是觉得她漂亮么?当初放着三四品人家的小姐不娶,非要娶她……你若是爱色,为娘给你纳个美妾也是使得的,总要先生个儿子吧。”
魏谭带着病色的脸庞上染上了些许绯红,“岳父大人如今也是从四品的官位,哪能轻易不给他脸面?儿子还年轻,夫人无子,还能再等上两年。”
然而钱氏可不把虞明耀看在眼里,“不过是一个从四品的太仆寺少卿,年过四十才熬到这个位置,以后能有什么前途,咱们家可是正三品的侯府,世袭的爵位,他哪里能和咱们家比?”
“以无子休弃,他虞明耀也说不出什么话。”
“不成,不成,近来科考,此事先不论了……”
可是有些话不说还好,说出来了,便犹如种子落地生根,总有一天要破土而出。
母子二人仗着虞亦禾不在府中,说话无所顾忌,加之侯府管家不严,没要几日,不说卫景珩那边,整个侯府的下人都知道了。
清雨的丈夫,大少奶奶奶嬷嬷的儿子李正知晓此事,暗暗焦急,清雨叫魏谭马夫带的话可不就叫他帮着二少夫人盯着侯府呢。
他哄着女儿,算了算日子,打算等过段日子他休息了,亲自上山告诉二少夫人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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