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布直勾勾地盯着炉火,脸上的表情逐渐扭曲:“那东西,像是蜥蜴,还长着翅膀。”
“长着翅膀的蜥蜴,不还是蛇吗?”王权很不屑,转而问我,“苏烈,你刚才说的那个飞蛇,有没有毒啊?”
“微毒,被咬中后,身体又麻又痒,但绝不会致命。一般不用药,两三个小时就自愈了。”
“那绝不是蛇!”加布突然大叫道,“魔鬼有腿,速度很快,虽然是在晚上,但我绝对不会看错,那不是蛇!”
加布如此激烈的反应,大为出乎我们的意料。
看着他认真的表情,不知为何,我内心选择了相信他。
屋内一片沉寂,最后赵发打了个圆场:“是蛇也好,是鬼也罢。咱们爷们儿走南闯北,还能被个畜生吓住了?且不说遇不到,就算是遇到了这畜生,凭咱们几个也能把它拿下。”
“嘿嘿,就是。”“赵大哥说得对啊!”一群人奉承阿谀。
我心烦意乱,自己点了一支烟,出去了。
夜里的戈壁滩静得吓人,凛冽的寒风直往脖子里钻。我颤抖着吸了一口气,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不一会儿,加布也出来,问我:“你相信我吗?”
我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
“你们汉人啊,从来不相信我们本地人说的话,多少人都吃了亏了,等到后悔,已经晚了。”
加布的话似乎另有所指。
我不知道罗布泊里的“魔鬼”究竟是什么,但为了救老吴,就算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一闯了。
但我不想再聊这个令人莫名感到恐惧的话题,便问他戈壁滩什么都没有,为什么他身为牧民,要来这里。
加布说,冬天放牧的事情交给了老婆打理,他主要就是招待一下内地来的朋友,挣些外快贴补家用。等我们离开后,他就回去。
看着夜色中的戈壁,我问他:“回去之后去哪里?”
加布说道:“先看看吧,要是下了大雪,就先避避雪。等冬天过去了,春天就往阿里地区走。”
我忽然很佩服眼前这个淳朴的牧民,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屋里的人,包括梅若裳在内,我的心里总觉得始终与他们有一层隔阂。加布与他们不同,似乎任何事都喜欢开诚布公。
加布想了一会儿,伸手从兜里掏了半天,然后伸出拳头递到了我面前。
手掌张开,是一枚纯钢质地的金刚杵,他脸上绽放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送给你。”
我久居大兴安岭,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个东西。
加布解释说,这叫多吉,汉语叫金刚杵或者降魔杵,是藏传法器,代表着勇气、智慧,所向无敌,无坚不摧。
我说道:“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送给你,这里的人只有你相信我。有了这件法宝,也许你可以平安回来。”
加布盛情难却,我只好收下。想了想,身上似乎没有什么值得回赠的礼物,便拿出了一些钱想给他。
加布却摇了摇头:“我们是朋友,不是在做生意。”然后,他就回屋了。
我手里攥着这枚金刚杵,看了又看。心里隐然有了一种感慨:和梅若裳他们认识了这么久,感觉竟不如刚结识的加布令我亲切。
抬头望着夜空中的繁星,我又想起了老吴,那个喜欢吹牛,却又有几分仗义的胖子,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这小子要是醒来了,知道他重伤的时候我远在几千里之外的新疆,一定会跳着脚骂大街的。
不多时,田波晃晃悠悠地出来了,像是喝了不少,走到了一边弯腰哇哇呕吐。
我顿时心生鄙夷,明日就要进入罗布泊了,他们浑然不当回事似的。不知道是不是在鹰嘴峰的经历,让我对这一次的冒险有了小心谨慎的心理。
第二天一早,大家醒来,洗漱过后告别了加布,便接着上路了。
我回头望去,加布远远地站着,还在冲我们招手。
进入了无人区,四周茫茫戈壁,任何活物都不见一只。
车子一路颠簸,极目所致又尽是同样的风景,难免有了困意。我靠着车门蜷缩着,眼皮越来越沉……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下来了,车里只剩下了我一人。
朝窗外望去,连绵起伏的地势就像是海面的波涛,植被光秃秃少得可怜。如果说被积雪覆盖的大兴安岭像是一位犹如冰美人的少女,那么罗布泊无疑是充满西域风情的舞娘。
我不禁被眼前的场景深深折服,不得不感慨祖国地域之广,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而梅若裳和初一则在外面与赵发商量着什么。
我推开车门下去,走到他们身后:“这就是罗布泊吗?”
他们回头,梅若裳微微一笑:“是呀,我们已经到了。”
赵发却满脸愁容:“可惜太晦气了,两辆车都坏了。”
“坏了?”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难免揪了起来。这茫茫的沙漠戈壁,一眼望不到头,没有车子我们该怎么办?
“不能修吗?”
赵发苦笑:“莫名其妙就扎胎了,而且还两辆车一起被扎胎。”
“备胎呢?”
“兰州就用过了。这不我和小梅商量呢,实在没办法, 咱们就步行过去吧。”这位汽车修理工也没有办法了。
这是我最不愿意听到的一个消息,步行穿越沙漠,我并非吃不了这份儿苦,只是一来拖延时间,耽误老吴的治疗;二来,途中难免会遭遇什么变故。
梅若裳看出了我的担忧,她抖了抖手里的地图:“苏烈,你别着急。你看,从这里过去的话,直线距离只有四十公里。我们带足了粮食和水,快的话两天时间就可以赶到。”
她说完后,冲初一使了一个眼色。初一便招呼赵发等人去后备箱分配物资了。
这些人果然有两下子,每个人都背着一只硕大的包裹,里面有水、压缩饼干以及其他的应急食品。除此之外,每人还分配到了一把小臂长的匕首。
赵发一行人手里还有或长或短的枪。这些枪看起来不像是土制,只是样式太老了。其中二喜的手里还是一把南部十四,标准的小鬼子武器。
初一看了看我,从后备箱里拿出一把短枪递给我。
之前在北京的时候,这把短枪我没有要,但现在不得不收着了。
我接过来后问他用什么,因为我看到他两手空空,甚至连每个人标配的匕首都没有拿。
初一没有说话,反而拿了一块木板背在了背上,然后才关上了后备箱。
我有心逗他,打趣道:“你这是背了个王八壳子呀!”
初一置若罔闻。
我讨了老大个没趣儿,看了看当空的烈日,干脆话锋一转:“现在就出发?只怕我们晚上要夜营了。”
梅若裳一句话就让我没了脾气:“你不想吴文化早点儿好?”
没法子,我只好跟随着大部队一路往西走。
我记得书上记载过,罗布泊被称为地球之海,又被称为死亡之海。
当我的双足真正踏上这块土地,才知道“死亡之海”的称号绝非浪得虚名。
这时候的大兴安岭银装素裹,而在罗布泊的温度足有十几度。脚下的沙地松软,走起来极度消耗体力。两天走四十公里,多少有些乐观了。
走了不远,我们几人便气喘吁吁了。
大家排成了一字纵队,赵发领头,他忽然站定了脚步,指着脚边的一坨东西说了句什么。我走在最后也没有听清。
队伍继续往前走,我路过刚才那个地点的时候才发现,原来那是一具动物的骸骨,看样子像是骆驼。
梅若裳好奇地问道:“这地方还有骆驼?”
我说道:“罗布泊是野生双峰驼的栖息地,不过我更想知道,它是怎么死的?”
“这地方没水也没植物,可能是饥渴而死吧。”
我却说道:“既然是栖息地,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死?而且骆驼的耐力超乎想象。”
我蹲下来仔细检查了一下这具骆驼的骸骨,突然有了新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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