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日暮。
与虞诗鸳同一凡世的一个山居小院中,祖媞正临窗而坐,打量着指间的一串银手链。
前些日莹南星助他们感应到虞诗鸳乃是藏在此凡世后,他们便立刻赶来了。南星精力越发不济,感应了一次土灵珠的方位后又陷入了昏睡,无法随他们前来,故此只有她、连宋、商珀,外加一个寂子叙来这里。寂子叙扮作商珀的掌事仙使,同商珀一起歇在山上的皇家道观白玉宫中,她同连宋则在山下赁了个小院住着,以免打草惊蛇。
商珀将在白玉宫中讲经的传闻好几日前便散播出去了。瓮已置好,只待君入。
而考虑到他们这些八荒之仙在凡世施法易受反噬,连宋下午去了冥司,找谢画楼借利千里一用。
她别无他事,便坐在窗前等连宋。
风有些冷,她掩上窗,把玩着指间的手链。
那是条银色的细链,链子上间缀了些红玉雕镂的小花,有吊钟、山茶、茑萝,还有红莲、彼岸、芙蓉葵等。一朵朵小花玲珑精巧而又栩栩欲活,随手一晃,花盏轻撞,链的银与玉的红交相辉映,璀璨迷人。
即便这是条普通手链,也是极别致不俗惹人喜爱的,更别提它还是由龙之逆鳞打造而成。
是了,看到它的第一眼,祖媞便知它是由龙之逆鳞打成。
收服朱厌兽那天半夜,月光微凉,洒于阶前,她幽幽醒转,发现自己躺在连宋怀中,他们所处之地已不再是小次山的朱厌洞了,而是丰沮玉门她长居的竹舍。
秋夜幽凉,她只着了条素缎裙,本该觉着冷的,但他在她身后揽着她,使她的后背紧贴住了他的胸膛,她仿佛挨着一个极暖的火炉,倒并不觉凉。
他一只手放在她脖颈下,容她枕着,一只手握住了她的左腕。两只手相叠,就垂放在她眼前,使她睁眼便能瞧见他暖玉似的指,和指下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腕间的精巧手链。
那独属于龙鳞的光在幽夜中轻闪,她抿住唇,目光停落在那银链上。龙族若赠人逆鳞便是以此求亲的传闻恍然掠过脑际,她的心跳蓦地加快。
按捺住突然加快的心跳,她抬起空着的那只手欲碰触那银链,伸手时才发现,右手无名指上多了一枚红莲戒面的戒环。那戒环亦是由逆鳞制成。身后的人忽然动了,握住了她伸出的手,将她禁锢在怀中。
他亦醒了,声音有些低哑,在她耳边问:“还早,不再多睡会儿吗?”
如何还能睡得着?她转过身面朝着他,眸中含光,将佩着美丽玉饰的左腕横在他眼下,唇角微扬:“小三郎,你是要向我求亲吗?”
在她话落之际,他睁开了眼。但他似乎不甚清醒,没有去看她的腕,反抬手揉了揉她的耳垂。而后他揽了她一下,低头在她眉心吻了吻,微哑的嗓音中带着一点困意:“不许取下来。”
这是默认了。
她埋首在他胸前,忍不住笑:“你是不是怕我不答应你,才趁我睡着时把逆鳞放在我身上?”
“促狭。”他闭着眼,声音清醒了不少,“如今神族成婚,需制三书,行六礼。但离那大劫只还有两年半,这两年半里,你我的婚事想是难有时间好好操办。”下巴贴着她的发顶,他低声,“待拿到土灵珠后,我回一趟九重天,请天君去姑媱提亲,将你我的婚事先定下来,待镇压了庆姜我们再行婚仪,你觉得如何?”
她第一反应是这是不是太快了,毕竟昨日他们才互诉心意,但又一想,一对男女两情相悦后,自是当谈婚论嫁。神族里不这样的当然也有,但好像都不是什么正经神……
不过,男女之间,一旦谈及婚嫁,那便不是两人之事了,也不知天君对小三郎的婚事有没有别的安排。她微微沉吟:“你打算得很好,也很妥,只不过,若天君不愿你娶我呢?”
“他为什么会不愿?”青年睁开眼,像是彻底清醒了,蹙眉,“他觉得我不配娶你?”
“……”
他轻嗤:“我不配娶你,我还不配入赘姑媱吗?”
“……”
仿佛觉得这是个极好的主意,他揽着她,在她额际印下一吻,将脸埋进她的秀发中:“那我就入赘姑媱。”又问她,“我入赘姑媱,你要不要?”
她完全没搞懂他是说真的还是在开玩笑,但不知何故,他这样揽着她,将头埋进她发中,仿佛有些闷地同她说话,倒叫她品出一丝可爱来。她抿着唇,伸出食指,点了点他宽阔的肩,小声问:“小三郎,你是在撒娇吗?”
他抬起头来,微微勾唇,是个不明显的笑。“我是在撒娇。”他学着她,也小声答,还小声追问,“如何?若我入赘姑媱,你要不要我?”
如此英俊的,强大的,可靠的,聪明的,有时候又很促狭可爱的,喜欢她的小三郎,她怎会不想要呢?
“我要啊。”她伸手碰了碰他的脸。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捉住她的手,垂眸亲在她指尖。温热的触感自指尖传来,她想要缩手,却被他攥紧了。抬眼看到他微垂的睫,她有些走神,她想要他,但也无法不去想两年半后的那场劫,以及无数个预知梦里她必死的命途。
从前她处之泰然,对这一切接受良好,因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也因她从未考虑过要在这短短三年里去获求一个情钟于自己的心上人,还想着若无法逆转命运、最后她依然死在那场大劫中,那于连宋而言,也不过失去一个亲近密友,或许他会伤心,但不至于伤心太久,这个结局倒是也能让她心安,让她接受。
可如今,又该怎么办呢?
她有些茫然。
连宋情钟于她,让她不可抑制地欣悦。她想要紧紧地抱住他,无法违心推开他。可享受着这种喜悦与温情的同时,那布满阴翳的未来也让她感到了一种隐秘的,不剧烈的,却绵长的疼痛。
该如何做呢?
她忽然想起霜和前日捎来的殷临写给她的信。殷临在信中说了几句闲话,提到了青鸟族的弥暇王君,道那弥暇终于还是服下了一念消,消了对连宋之情,如今已同钦慕她的那个小侍卫结为了夫妻。又说她本就是个不错的守国之君,不再为爱痴狂后,有了一位品性如兰的王夫与她相得,如今过得还不错。
她虽同弥暇不熟,但也知弥暇痴情,对连宋执念极深。
如今想来,痴情到疯魔的弥暇,在服下一念消后都可忘却前尘,好好过活,那么,小三郎应该也可以吧?
她镇定了些许。
若她终会离开,她要确定有办法可使她的离开不给她的心上人带去太大痛苦,如此,她才敢在此时心安理得地牵住心上人的手。
因着骨子里的慈悲,她在学会爱、习得了爱的自私之时,也无师自通地习得了爱的无私。只是她不知,无私的爱,在给予之时,其实是伴随着阵痛的。
“怎么在发愣,在想什么?”拥着她的人突然握了握她的手。
她惊了一跳,回过神来,掩饰地抚了抚耳垂,又摸了摸脖颈:“我只是在想,你居然送了我一整套首饰。”
“嗯,是一整套。”他道。
房中虽未点灯,然月光极亮,足可照明。有风入内,纱帐轻舞。
雪白的纱帐被风揉着,似一位情姿婉婉的美人。越过青年的肩,她盯着那舞动的轻纱瞧了好一会儿,忽感这一幕熟悉,好似在遥远的过往,她也曾经历过这样一个夜,那夜里有昏淡的光,有一张榻,有风,有随风轻动的纱帐……可再要细想,却又理不出什么头绪,眼前一切似被蒙了一层迷雾,忽地亦真亦幻起来。
便在这亦真亦幻之中,青年忽然开口:“它们还有名字。”接着,他在她耳边念了一句诗,“明月初照红玉影,莲心暗藏袖底香。”
她一怔,这诗仿佛也很熟悉。她低声喃喃:“你是说,这句诗,是这套首饰的名字?”
“嗯。”他微垂着眸,长指划过她的腕,落到了她戴着红莲戒环的无名指上。说不清他是在描摹那逆鳞饰,还是在抚着她的指。她轻挣了一下,抱怨了一声:“痒。”他停了动作。她好奇地问:“怎么起这么长的名字?”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道:“就有这么长。”
可用一句十四字的长诗来给首饰做名字也太奇怪了,她微微仰头,抿着唇,似疑非疑地低叹:“你不要糊弄我啊。”
青年蓦地愣住了。
看到青年露出愣怔表情,她不明所以,偏着头轻唤了他一声:“小三郎?”
青年回过神来,凤目中的眸色变得极深,过了会儿,突然一笑,回她:“糊弄你?怎么会。”说着这话,他的手抚上了她的耳,“明月。”移到她的脖颈,“红玉影。”顺着她的肩,滑至她的右指,“莲心。”再移到她的左腕,“袖底香。”
他像是将她当作了一把琵琶、一张琴,配合着那些逆鳞饰的名字,以指点过她的耳、她的脖颈、她的手、她的腕,像是在琵琶和古琴上谱曲,风雅,又含着风流之意。
随着那温热的指滑过身体,她止不住战栗,肌肤泛出桃花一般的粉色。“你……”刚发出一个音,他的手已弹拨到了她的足踝,此时她才发现右足上竟也被绑了一只饰品,是条足链。
“这是……步生莲。”青年道,在她来不及给出更多反应之时,欺身覆了上来。
他们在那一夜定下婚事,次日,当祖媞戴着那套逆鳞饰现身时,除了自见到莹南星后便有些魂不守舍的商珀外,丰沮玉门诸众皆露出了不可置信之色。
她早料到了他们会吃惊,并不觉什么,但莹千夏的神色却有点古怪,仿佛担忧多于惊愕,令她微觉稀奇。
莹千夏没让她等多久,用过朝食便来找她了。
后山的山茱萸树下,这位妖族郡主秀眉深锁,向她福礼后缓缓道来:“殿下禁止臣女透露,但臣女觉着此事还是让尊上知晓为好——臣女其实是被折颜上神派来看顾殿下病情的。
“昨日尊上问臣女,三殿下为何会生出杀戮心,因彼时人多口杂,臣女不好细说。殿下如此,实则是因他生了心魔。殿下他这样已有一段时日了,原本靠着折颜上神的镇灵咒,那心魔已被压了下去,不想近日它却又破柙而出,而此番竟是难以遏压。折颜上神花了极大力气才驯服它,又将它的戾气化了一半入三殿下灵府,使殿下不再那么容易犯病了,但心魔戾气入殿下灵府,也导致了殿下性情大改。
“或许尊上也察觉到了,殿下变得偏执了许多。而据折颜上神说,除去极端与偏执外,殿下性格中的其他负面因素也会在这段时间放大并凸显出来,譬如……”说到这里,少女微顿,“掠夺欲与占有欲。”飞快地说完这七个字,少女觑了她一眼,见她神色如常,少女垂眸继续,“更因他情绪不稳,还可能会一时这个想法,一时那个想法,似朝令夕改,朝……”少女又卡了一下,再次抬眸觑她。
这一次,两人的视线撞到了一起,她大约也猜到她为何又卡住了。“无事,你直言便是。”她道。
少女闻言,向她歉意一礼,低声道:“那臣女便直言了。臣女是想说,似朝情夕逝这样的事,未来也是有可能发生在殿下身上的,届时还请尊上务必稳住,看在殿下是个病人的分上,勿要气恼于殿下,多顺着他,以免刺激他,加重他的病势。”
说完这些话,少女的目光掠过她身上的逆鳞饰,踟蹰了一瞬,又道:“臣女实未料到殿下会拔出逆鳞向尊上您求亲,须知这门古礼已废止多年,新神纪以来便没有龙族会如此做亲了。殿下这行为着实太过极端,不知是否是因心病加重之故,臣女也会尽快去信一封问问折颜上神的。”
少女年纪虽不大,说话却有条理,有重点,也有分寸。
她面上不显,心底却掀起了巨浪。她从不知连宋竟生了心魔。他们有那么多时间都在一起,是她太粗心,还是他在她面前装得太好了?莹千夏话中的隐意她也听明白了。少女是在委婉地告诉她,连宋向她求亲,不一定是因喜欢她,也有可能是心魔导致的占有欲作祟。她也认可少女的判断,但此时却顾不得这些了。她凝眉问少女:“小三郎他为何会生出心魔?”
“《医经》道,‘心有执,逢其时,心魔生’。”莹千夏垂首答,“臣女早先以为殿下是因对尊上求而不得,故生心魔,但这两日看来,尊上与殿下处得甚好……应当是臣女料错了。目下唯一可确定的是,殿下是因生了情执而有了心魔,如今想来,这情执中的情,也不一定就是指男女之情,此前倒是臣女狭隘了。臣女推测,或许殿下心中是存着什么自幼便有的心结,机缘巧合下为魔族暗算利用,故得了此症吧。但尊上也不必太过担忧,折颜上神正在思量彻底破除殿下心魔之法,臣女看折颜上神对此仿佛很有把握,缺的,应当只是时间罢了。”
她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光神虽主疗愈,但毕竟不是医者,原初之光是能疗愈万物,然能疗愈的多是面上之伤,心病之类她并不擅长。雪意倒是很擅安神镇灵,或许能对小三郎的病有建言,但据霜和带来的消息,前去寻找风主瑟珈的雪意自入了冥司便与姑媱断了联系,如今已有好些日了。她原就打算拿到土灵珠后便赶往冥司寻雪意,这下寻雪意之事更需提上日程了。
仔细想想,小次山中的连宋和昨夜的连宋,在性情上比之以往确有一些微妙改变。若他是因生了病,又在噬骨真言的驱使下被激发了占有欲才对她如此……那,就当昨夜做了一个梦吧。失落、窒闷是必然的,她甚至还感到了一点痛,但她没有那么多时间患得患失,她只能允许失落、窒闷、惊痛这些情感占据她的情绪一刻。
她知道她想要什么,能要什么,最多能得到什么。可能因从前便对两人的关系没有过很高期望,所以此时她并没有感到大受打击。
他病了,病了的他可以给她一个梦,这梦很好,那她就继续享受这梦便是,能享受一日是一日吧。
莹千夏分辨着她的表情,后退了一步,自请罪道:“使尊上生忧是臣女不对,其实臣女对三殿下所思所行的判断也是一家之言,或许作不得准……”
她微微抬手截断了莹千夏的话:“你没错,不必请罪。”又笑了笑,“无论怎么样,我总是能包容他的。”这话说得很轻,近似呢喃。
莹千夏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那日同莹千夏说完话后,祖媞在后山又待了一会儿方折回竹舍。一路思忖着往房中走时被叫住了,回头却见是坐在木亭中看信的连宋。她走过去,连宋已收好了信:“不是让我在这里等你,说有事同我说吗?”
她才想起,在莹千夏私下将她请出去前,她的确如此嘱咐过他一声,随之也想起了欲同他商议何事。
她摒除他念,坐去了他身旁。刚坐下,他的手便来到了她额上,手背在她额上停留了一会儿,放下后又握了握她的手指。“脸色怎么不好?手也凉。”他不豫地问她。
她恍了一下神,心想,这样温柔的小三郎可真是太危险了,面上却一派平静:“出去转了转,偶遇那莹千夏,同她说了会儿话,吹了点风,不碍事,喝两口热茶就好。”说着自顾自倒了一杯茶。
他微微皱眉,取过她手中的茶杯。
“哎,我的茶杯。”
“凉的,帮你温一温。”他道,又问,“是有什么事想同我说?”
她回过神来:“哦,我是想问,昨日朱厌破阵,我刚离开丰沮玉门赶去小次山,便有魔族来劫南星,此事应当不简单吧?那几个魔族可有留下活口?”
他一边温茶一边回她:“是些半妖半魔的魔族,虽是半魔,却实力不俗,倒是捉到了活口,却不耐酷刑自戕了。”
她一顿:“可是同庆姜有关?”
“捉到的那两只半魔至死咬定他们是听闻丰沮玉门有慈悯大妖可助他们脱去妖体彻底化魔,他们只是来寻那大妖化魔的。”瓷杯中青碧色的茶汤重新变得滚烫,他将杯子递还给她,“不过,你信吗?”
茶汤入口,有些烫人,正因滚烫,两口下去,身体便暖了起来:“众所周知,丰沮玉门乃女娲圣地。女娲亲近妖族,圣地中必有大妖镇守,这不是什么难探知的消息,而凡可称为大妖者,基本上都有助修魔的妖化魔的能力,所以他们这样说也不是不合理。”她放下茶杯,以指叩桌,“只是朱厌一出,我一走,他们便来寻南星,这是否巧合了点儿?再者,若朱厌破阵果然是他人有意为之,也不应当是这些半魔所为,他们没这个能力。”
他笑了笑,道:“是,所以说不定此事的确同庆姜相关。”
同她议事时,青年依然见微知著中正理智,并不见什么偏执疯狂,同过往那个他毫无区别,让她不禁怀疑他是否真的生了心魔。有一瞬,她几乎要问出口了,但想到莹千夏说他不欲别人知晓此事之语,她停下了,没有直接问出来,想了想,只稍加试探道:“对了,折颜君看重的小辈当是医道上的奇才才是,找一个医道宗师让莹郡主跟着历练不好吗,折颜怎会想着令她跟着你我历练?”
青年垂眸把玩着茶杯:“莹千夏和你说什么了?”
她摇头,故作轻松:“没说什么,问了我一些南星的事,毕竟南星也是妖族王族,她同南星也攀得上血缘关系。”佯作不解,提问道,“为什么会这么问我,莹千夏是有什么不妥吗?”
“倒也没有不妥。折颜上神既看重她,说明她能力不俗。接下来这些日,有个医者跟着我们,也不是坏事。”他四两拨千斤地回了她,也不能说回得不对。
她为他创造了时机,他却没有选择主动同她坦白病情,她便知了,他不仅不希望旁的其他人知道他生了病,他也不希望已与他极为亲密的她知道。或许,他更不愿意她知道。
莹千夏应当没有骗她,他确是生了心魔。但莹千夏的话也不可全信。正如莹千夏自己所说,她也是一家之言。
无论如何,那心魔究竟对小三郎的性情有几分影响,还需她自行去验看摸索。
彼时她那样想着。
此时在这凡世,再回忆那日两人的谈话,她依然如此作想。
她想得出神,竟有些忘了时间,不知不觉夜已深。有脚步声传来。她回过神。门被推开。青年玉冠白袍,一边走进来,一边解开身上的鹤羽披风,见她坐在窗前,微微挑眉:“已是亥中了,怎么还不睡,在等我?”
她站起身,有些恍惚,轻啊了一声:“已这么晚了吗?”说着走过去,便要接他的披风。青年却退后一步避开了她,温声道:“别碰,小心冻着你,外面下雪了,我一身都凉得很。”
“去冥司借到人了吗?”她问他。
“嗯,谢画楼亲自来了,人已去了白玉宫。”
她有些吃惊:“怎么是谢画楼前来?”
青年在竹灯旁站了会儿,驱散了身上的寒气,走过来抱住了她,头埋在她肩上:“听说我们已经在收尾了,她想过来瞧瞧热闹。”
“这样么?”她静了一下,微微偏头,问他,“是不是很累?”
他笑了笑,在她颊边蹭了蹭,撒娇似的:“不累,就是想抱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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