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这处苍茫的地界又降了一夜大雪。
冷,冰冷侵蚀着一点一寸的肌肤,她从未有过这种冷到快要窒息的感觉。
下肢麻木到不能动弹,她搓着手指不断呵气,呵出的气息化为白雾,愈发执着的贴近泽尧的躯体,将自己的温度渡送给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仿佛已经失去所有的气力,意识渐渐模糊。
视线里传来一丝亮光。她勉力撑起一条眼缝,见着一位白发仙人执了一盏油灯站在她面前。
说不上慈眉善目,忽明忽暗的灯光衬得他的面部轮廓笼上几分诡谲。
“祭司?”
落嫣睁大了眼,有些意外梼光会出现在这里,不过想想,他是苍桀的人,自然是来看她这个受处罚的人肯不肯低头了。
“想要救活他吗?”梼光嘴角分明浮起一丝笑容。
落嫣张了张嘴:“你有…办法?”而后又觉得不可思议:“你…为什么帮我?”
他是苍桀最信任的臣子,他怎么可能会背叛苍桀救自己的敌人。这显然是痴心妄想。
“事到如今,我想,有些事情,你应该知道了…”梼光将油灯放在冰晶铸就的石台上,原本黑暗的空间瞬间变得亮堂,而后又折返身走到落嫣面前,微微俯下身:“当初,王上将你带来仙族,只因你并非一株普通的仙草,你身上,流淌着天族,妖族的血液。
王上以龙身塑你人型,真正汇聚了天族,妖族,神龙族的精元于一体,此乃万万年难遇之纯元精魄,若那时王上取你精魄凝成的果实而食,必然,天上人间无人能与之抗衡,可惜…就只差一步...若不是泽尧破坏,我们的大计也就成了。”
他惋惜了一下,又整理肃容说:“所以落嫣,你应该明白,你的存在,只为王上而生,若你失去这样的价值,那么,你便不该存在。”
说到这里,他面露一丝凶光。落嫣胆颤一下。彻底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所以…至始至终…他对我的好,祭司…对我的爱护,皆是因我…有所可图?”由于寒冷,她的唇齿打颤得厉害,说话也不太过顺畅。
落嫣只觉得可笑,可笑她到现在才看清他们,一直以来,她认为本该是自己最亲的人了,这世间唯一疼她,爱她的人,如今看来,皆是虚情假意。
大抵也是那时发现她失去了作用,才将她抛之不顾的吧。
她永远不会忘记,苍桀将她弃之魔窟决绝离去的背影。任由她在魔族所过的那些遭遇。
“你今日…来?便是…要与我…说这些?”眼泪滑下脸颊,很快凝结成冰,这里的寒冷哪里比得上心里的寒冷。
梼光神色一转,又恢复几分慈祥,摊开一只手掌诱哄着说:“仙子不是想救泽尧,只需取了你的慧根交给我,我便可以救他。”
“你觉得……我还会信你?”落嫣抬眸冷笑,他是不是真把她当傻瓜了?
梼光捋了捋下巴的白胡须:“你信我,或许还有一丝希望,不信,泽尧将永远沉睡于此。信或不信?仙子自行定夺。”
话落便转身做出要走的姿势,他料定落嫣会反悔,果然,落嫣由后叫住了他的脚步:“等等!”
落嫣费力从棺中爬出,“噗通”一声跌在了地面,她顾不得肉体的疼痛,爬过来揪住梼光的衣角。
“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只要你…你能说到做到…我…”落嫣回头看了仿佛安静睡去的泽尧,她知道,取了慧根,她便会散尽一身修为。不过,她不后悔。
“我答应你…”
反正这具躯壳,也不是她的,她理应还了。
梼光捋了捋的白胡须,得逞的上扬嘴角,手心凝起白色的光球,落嫣缓缓闭了双目,等候灵根拔出身体痛不欲生的那一刻。
可是意外的痛感并没有到来,耳边倒是传来了梼光的一声痛哼。她睁开眼,苍桀不知何时站在了她面前,而梼光像是中了什么咒术,用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呼吸不顺:“王…上……”
苍桀收了法术,将衣袖甩至身后,梼光得已顺畅呼吸:“本王记得告诫过你,不要动那门心思,你似乎把本王的话不当一回事?”
梼光叩头:“老臣这么做完全是为了王上,若不取了她的慧根,日后必会连累王上!”
落嫣不可思议看着梼光,这么说来,他并非想救泽尧!
她没有太多力气去思考,几日来被封锁在这寒窖之中,已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范围,她也不知是什么样的毅力支撑她挺到现在,此刻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紧接着她倒在寒冰上,视线里一片黑暗。
醒来,她躺在一张宽大柔软的床上,房间里春意盎然的暖意,身上盖着厚重的被子,细小的双足冻得又红又肿。
他用宽厚的大掌裹住她的小足,塞在怀中取暖,而他歪靠在床柱上小憩,似乎是守了很久才会不知觉的睡去。
落嫣并不想承他这份情,企图将双足从他怀中抽离,才稍微动了一下,苍桀便被惊醒,下意识捉住她的脚踝。
双目相对,落嫣很快将面容别开:“何必如此假情假意,既要罚,何不罚得彻底一些?让我陪他死去也好。”
苍桀将她拥入怀中,她没有反抗,心已经麻木,身体也跟着麻木了,她像是行尸走肉一般,任由他拥住:“本王知道,梼光跟你说的那些话,你心里一定仇恨着本王,可是嫣儿,或许本王曾经想过从你身上得到慧果,可是现在,本王对你皆是真心。”
“真心?”落嫣唇角浮起嘲弄,不管真与假,那些都与她无关,他以为她还会在意他是否真心吗?
傻一次便够了,不会再傻第二次。
这时,一名侍婢端着盆水进来,盆沿搭着帕子。苍桀这才将她放开,侍婢将热水放在床下正要做出伺候的动作,苍桀制止了她:“你下去吧。”
侍女诧异了一下,而后埋首退了出去。
苍桀试探了下水温,蹲下身,执过落嫣的双足放入水盆之中。
这瑶池圣水,能驱走雪山的寒凛之息。
落嫣像个木头人一般,木呆呆的看着前方。
他凫水的动作格外轻柔,像是爱惜珍宝一样,生怕弄疼了她。
那双又红又肿的双足在清水沐浴下恢复如常,纤细白嫩。
苍桀执过帕巾为她擦干脚上的水珠,并没有这样放开,而是坐到床沿又继续将她的双足裹在怀中。
“本王每次处罚于你,都像是惩罚在本王,你说,本王拿你如何是好?”
眼眸所触及之处皆是深情。这种深情做不得假,却又当不得真,落嫣这样提醒自己,有意避开他的眼神:“仙王行事一向全凭自己兴遂,何曾顾虑过他人?”
他端详着她的面容,那样冷酷,冷酷得不近人情,这,不可能是他的嫣儿,他伸手,留恋的触摸她的容颜:“我们真的回不去从前了吗?”
我们真的回不去从前了吗?
…这话,一下子触及落嫣的心灵,回忆的匣子打开,想着那时,她初具灵识最依赖的是他,每回闯祸那些仙人跑来告状,总会有他善后,每每看到仙人们无可奈何撤离,她都会躲在暗处窃喜。
那时,他纵容她的玩劣,守护她的天真,爱惜她的一切,而她,也那般听信于他的话,凡他吩咐的事她一定会做到,也一定会全力以赴,后来才知,原来他对自己所有的好,皆是因为她有用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份感情悄悄变了。
她曾贪念过那时的美好,却也认清了现在的现实,现实不过,利用而已。
她费力将双足抽了回来,蜷缩成团,冷情的说出一句:“回不去了…”
苍桀的手在她脚踝脱离的瞬间僵在半空,这句话,更如利刃一般轧进他心里。
“你会想清楚的。本王可以给你时间。”
留下这句话,苍桀离去,将她关禁起来。
【人界】
滂沱的雨下了一夜。这会儿稍有转小的趋势。
阴风吹着树叶沙沙,落下的雨滴浇灌在黑衣男子的身上,他浑身已经湿透,头发紧贴着面部。身上无数道剑孔,血水在雨的冲刷下,随他走过的一路蜿蜒成一道血溪。
路上泥泞不堪。每走一道都是一道深深的脚印。
他终于支撑不下去,身子倒向那泥泞的水滩之中,泥水溅到脸上。
他想着,这次应该是难逃一死了吧。
从苍桀手下逃脱出来,拖着一身伤躲过那些追兵,能支撑但现在已属万幸,他已经没了任何力气,绝望的闭上眸子,静待死亡。
风又掀起落叶婆娑。
好像听到有脚步声,踩着地下的水渍一步步朝他靠近。
他费劲的睁开了眼,眯起一条眼缝,只影影约约看着一道黑色轮廓,身形约是一名女子。
他没有力气再看清来人,合上沉重的眼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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