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瑶光诧异地抬头,看着燕时晏,心情复杂。
难道,剧情的力量真不可抗拒?
五个孩子,必将先后踏上属于他们的命轨吗?
看见她画的素描,就能联想到如何运用到海捕文书上去,难道小时晏长大后,还会去做典狱长?
燕时晏被她看得有些不安,双手交握在一起,小声问:“母亲,儿子是不是问错话了?”
“没有。”
秦瑶光醒过神来,连忙否认:“母亲只是感到意外,晏哥儿能想到这么实用的地方去。”
“没错,用这个法子来画像,会更还原通缉犯本人的相貌。”
她见过海捕文书,上面都是毛笔画像。
已经尽可能画得像了,但受技法限制,肯定不如素描人像来得相似。
燕长青建议:“不如,把衙门里专司画像的画师们集中起来,由夫人教授他们此等技法。”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呢?
秦瑶光恍然大悟。
她只想着把现代绘画引入大景,却没想过,因为素描的特点,让它除了风雅之外,还是一项极具实用性的技术。
“好。”
她笑着点点头:“明儿进宫时,我就跟皇帝说。”
这事儿,让皇帝来安排虽然大材小用,但出奇的名正言顺。
最简单粗暴、也最高效直接的办法。
说罢,她拍了拍燕时晏的肩头:“多亏了晏哥儿提醒,才有了这个主意。那些被江洋大盗害死的人,都会感激你的。”
被母亲夸了!
燕时晏心底冒出一连串兴奋的小泡泡,双眸熠熠生辉。
就连高兴,他都很内敛。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大家手里的宫灯都制作完毕。
除了秦瑶光画的这六盏,每个人做出来的风格截然不同,都很有个人特色。
燕长青所做的宫灯结构规整,因为一直在给秦瑶光做,他最后只画了一盏,六个画面皆画了边城风光。
十余年的边关生活,几乎占了他全部人生的一半。
成为他灵魂的底色。
燕守拙做废了两盏,最后只得一盏成品。
没有作画,六面全都题上他最喜欢的诗词或圣人名言。
他的字,跟他本人一样大巧不工重剑无锋,称不上铁钩银划,却力透纸背。
燕元安做好两盏。
他的成品四平八稳,找不出任何错处。
一盏画了花鸟、一盏是山水,都是不对不错、也不出风头的选择。
但在五个孩子中,以他的画功最好。
毕竟,他们才刚刚开蒙不久,只有燕元安才有这份余力,去练习书画。
燕时晏的则很精致。
秦瑶光也想不通,同样的材料到了燕时晏手上,为什么就能变得精致起来?
他挑选的绢帛颜色就很素净,若隐若现的蓝、银色暗纹的素缎,再加上他刻意留白的画,一眼望去,就是“精美”两个字。
燕吉音宫灯上所画的图案,就像她本人一样娟丽动人。
她所画的,大多是用她经常绣的花样子画来,比如蝶恋花纹、菱花团窼对兽纹、花鸟纹、仙鹤纹、岁寒三友等等。
笔锋温婉娟秀,花样精美。
四个大孩子做出来的宫灯,都有模有样,秦瑶光就挨着都夸了一遍。
到了燕锦阳这里,画风陡变。
与其说是在做宫灯,不如说他是在玩。
他年纪最小,大家对他也没有要求。
再说了,聚在一起做宫灯,原本就是以玩乐为主,无须像在课堂那样认真。
他到最后都没有做好一盏,燕吉音就把自己糊好的给了他,燕锦阳提笔就画上去一大堆药材。
只嫌六个画面太少,恨不得每个旮旯角落都给画上。
每一株药材旁边,还都写上了对应的名字。
秦瑶光提着燕锦阳的宫灯看了一圈,大感欣慰,总算不用担心他开方写白字了!
短短两个月,他进步飞快。
她笑着问:“我们阳哥儿,已经能识得如此多的药材了?”
“那当然!”
燕锦阳一脸骄傲的将小手背在后腰,扬起小脸:“可是能画的地方太少了,都画不下。”
名为抱怨,实则炫耀。
总结起来就是两个字——求夸!
“原来是这样。”
秦瑶光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跟着燕锦阳一起讨伐宫灯:“母亲也觉得太少了,都不能让我们阳哥儿画完。”
“嗯嗯!”
燕锦阳大力点头。
母亲太好了,都站在他这边!
“那你能不能告诉母亲,认识了多少药草啦?”
燕锦阳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刻眼睛发亮,脆生生道:“我都认完两本医书啦,师父正在教儿子第三本。”
秦瑶光吃惊地瞪大双眸,两手比出大拇指:“阳哥儿真厉害!”
这一回她是真的吃惊。
燕锦阳还不满六岁呢,果然是天赋异禀,不是普通孩子。
逐风院里散了,秦瑶光带着燕吉音往华沐堂走去。
燕长青安静地跟在两人身后,高大身形被烛火拉得长长的。
目送着她们走进房内,他才从怀里掏出那张樱草色绣花丝帕,放在鼻端深深吸了一口上面残余的冷香。
翌日,整座京城都醒得很早。
除夕夜,既是一家人团圆的日子,也是许多穷苦人家难过的年关。
不过,在今年,觉得难过的人还多了原本锦衣玉食的薛家人。
一百多口人,统统都被关在大理寺的牢狱里。
没有提审、也没有裁决。
就好像这座阴暗寒冷、鼠蚁横行的大牢,难以下咽的饭菜,动辄对他们打骂的大牢,就是他们最后的归属。
薛夫人蓬头垢面地躺在稻草床上,瞪着一双眼睛,状如死人。
看不出她曾经是九卿夫人,更看不出被抓那日打骂薛青空的精神头。
“你是不是还有藏着的东西?”
一名薛家族人推了推她:“今天是除夕,好歹也要吃顿好的。有就拿出来,我去找狱卒换酒菜。”
被她这么一推,薛夫人心头火起:“滚!”
什么玩意儿,敢在她面前猖狂。
那妇人嗤了一声:“还以为你是薛夫人呢?醒醒吧,过一日就是一日,别想那么多,有好东西就赶紧拿出来。”
都什么时候了,还跟她摆什么当家夫人的派头。
薛夫人哪里肯依,一脚就把她踹下去。
妇人也怒了,从地上爬起来扑上去,两人厮打在一起。
正在此时,从隔壁牢房传来一声尖叫。
“啊!”
声音刺耳,整个大牢里都能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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