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沈焰迅速下马,满脸急色地冲向扶姜,“殿下可有受伤?”
扶姜爬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干草,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俯视着一脸愧疚懊悔的沈炽。
“觉得不甘心吗?”她的声音很冷,几乎是化作了寒冰,无孔不入地刺入骨髓。
沈炽慌乱无措地抬头,想要解释,所有的话在触及她冷冰冰的眼神时,全都堵在了嗓子眼。
宗弋和谢景郁似乎也被这样的扶姜吓到了,愣在一旁,不敢说话。
“想赢没有错,但不是以自己的命为代价。”扶姜平静道,“沈炽,你我之间的承诺就此作废。”
她转身离开,沈炽蓦地红了眼眶,这才发现,她的掌心亦是一片鲜血淋漓。
马场上突然出了意外,明知是有人动了手脚,秦淮却轻描淡写地带过,并将宋桥夕评为魁首。
扶姜和宗弋等人因中途停下,成绩无效,连同沈炽,成了这次武试的笑话。
沈炽垂着头,仿佛被抽去了灵魂,面色苍白得可怕,眼里也失去了光。
沈焰帮他包扎好伤口,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皱着眉头冷喝道:“沈炽,给我抬起头来!不就是一场武试,输了又如何?”
沈炽闷闷的,“殿下说,只有赢了这场武试,她才会考虑收下我……大哥,我是不是很没用?”
“若跟以前殿下身边的人相比,你确实很没用。”沈焰话锋一转,“可是你知道,为何殿下要救你吗?”
方才的情况那般紧急,沈炽若是迟迟不肯放手,等他力竭,势必会被甩下去,而且还有可能惨死在马蹄之下。
沈焰固然担心弟弟,可看见扶姜生扑上去的时候,他亦是吓得险些心脏骤停。
在沈炽疑惑的注视下,沈焰平静地陈述:“那是因为,她不想再看到有人枉死在她面前。”
这些年扶姜发生了什么,沈焰并不清楚。但是能让她花了五年才走到他面前,背后的血泪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道清?
她身上背负了太多,沈焰也无法向沈炽解释那些被太平粉饰的阴谋与杀戮。他甚至在想,在豁出性命救下沈炽之时,扶姜是否想起了昔日的怀安军?
沈焰身为训武郎,不能离开太久,他把伤药塞给沈炽,让他给扶姜送去。
“宋桥夕那个王八蛋,不就是拿了第一嘛,尾巴都快上天了,看了就来气!”
“他今年刚满十七,正好符合禁卫营的要求。只怕之前都在韬光养晦,就等着这次一鸣惊人。”
“心机狗!恶心!”
谢景郁骂骂咧咧地走来,瞧着一脸丧气的沈炽,懒洋洋道:“喂,还没死吧?”
沈炽攥紧了衣角,闷声道:“宗世子,谢公子,抱歉,都是我害你们输了比赛。”
谢景郁不屑地哼哼,“可拉倒吧,就算我骑试第一,也拿不了魁首。”
宗弋面色平静:“魁首我也当腻了,无所谓。”
他又不想进禁卫营,每年卯足了劲争第一,不过是骄傲不许他输罢了。
沈炽哪里听不出来他们话里隐晦的安慰?说实话,他也没想到在那种情况下,宗弋和谢景郁会停下来,更没想到,扶姜会出手救他。
想起扶姜,沈炽忙道:“你们可有看到殿下?”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茫然地摇头。
“下场之后就不知道她去哪儿了。”谢景郁若有所思,“说来,我哥也不见了……”
校场外的风林院,秋风瑟瑟,林木萧疏,几簇丛菊已显凋然零落之态。
扶姜站在长廊下,盯着院内的秋菊微微失神,迎面的风拂过她的掌心,牵起了一阵刺痛。
她抬起手,手掌布满了擦蹭的血痕,还沾着干草与污泥,看着格外碍眼。
正准备找个地方处理一下,忽然身后传来动静,一只手搭在她的肩头。
扶姜眸色一厉,迅速擒住了对方的手臂并俯身,同时拔出了藏在腰后的匕首,冲着来人刺去。
“是我!”
急切而熟悉的声音制止了扶姜的动作,那刀尖与魏玄的心口仅有一指之距。
扶姜皱着眉头松开他,“你怎么在这儿?”
魏玄揉着胳膊,不满地咕哝了一句,没好气道:“不是你让我盯着那位绣娘吗?有人在追杀她,我一路跟着她过来的。”
扶姜一怔。
秋十四娘?
“她现在人在哪儿?”
“我只看见她进了校场,可这儿太大了,我一进来就跟丢了。”
“可知是谁在追杀她?”
魏玄摇头,“对方人数不少,不像是往生楼的刺客,倒像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死士?
扶姜眯了眯眸,脑海中已然有了怀疑对象。
她和魏玄分头去找秋十四娘,忽闻东侧的小厢房传来异响。
扶姜心生警惕,放轻脚步走过去,正准备推门,那扇门却被人从里面拉开,她一抬眸,便撞入了那双清透无波的眼眸里。
风乍起,黄叶满阶,衣袍清瘦,公子如玉。
所有的防备和戾气在瞬间褪去,扶姜怔怔地与谢玉琅对视着,那一瞬间竟不知该如何掩饰自己的情绪。
“殿下?”
谢玉琅面露疑惑,轻唤一声,把扶姜从失神中了回来。
她后退了小半步,垂眸避开他的视线,双手作揖,声音带着刻意的平静。
“见过谢夫子。”
“殿下怎么会在此处?”
扶姜乖巧道:“武试结束了,我出来散散心。”
谢玉琅的目光落在她的手掌上,眉头一蹙:“殿下受伤了?”
扶姜下意识地把手背在身后,“小伤而已。”
“你等一下。”
他从屋内找出了药箱,带着扶姜到院内的亭子内,为她处理伤口。
扶姜想到了很多年前,她在谢府内上蹿下跳,身上隔三差五的出现新的伤口,都是谢玉琅帮她包扎的。
她凝视着他的眉眼,他却凝视着她的伤。
亭内凉风阵阵,谢玉琅掩唇低咳,竟枯瘦如秋枝朽木。
扶姜小心翼翼地掩饰着自己的担忧,“夫子的身子似乎不大好,太医怎么说?”
“老毛病了,天凉难免多咳几声,不碍事。”
谢玉琅绑好纱布,不知想到什么,唇角溢出了一丝很浅的笑,转瞬即逝。
“好了,殿下……”
“哐当!”
暴躁的踹门声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响起,打破了这难得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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