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雨渐渐大了。
大颗大颗的雨滴如同珠子穿成串接连落下，在地上砸出一朵朵水花。
这场雨下来后，天气就真的转凉了。
顾念之坐在屋檐下的小竹椅上擦着滴水的头发。
她看着院子里的大雨，泥水偶尔溅到自己的脚踝上，黏腻又难受，不由得心中有些浮躁。又或许她并不是因为这件事烦躁。
雨一直淅淅沥沥的下着，此时的天早早黑了，宋家的晚饭也就早了许多。
宋濯在桌边就着那一豆烛火读书，顾念之破天荒的早早就睡下了。
只不过她睡得并不安稳，哪怕在睡梦中也眉头紧蹙，似乎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事情。
灯草烧了半径，宋濯放下手中的书，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走到床边替她掖了掖被角。
如今秋凉，温度降下来了，若是感染了风寒，那可是要人命的。
少年细心的替她将肩膀两边的被子压了压，手背不小心擦过对方的下颌。
她虽睡得不安稳，但还算熟，并没有因为宋濯的动作醒来。
又伫立在床边看了半息，对方依旧呼吸平稳，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宋濯这才放心的转身从桌上拿了个什么东西出去，顶着屋外的雨，所有的形迹和动静都有了雨声做掩护，不为人所察觉。
黑夜中，顾念之深陷在自己的梦境里。
她梦见那个双眼含泪的孩子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大声的喊疼，疼得额头上青筋暴起，汗如雨下。
那双求助的眼睛透过重重人群看向的是她。
可画面再一转，梦里是铺天盖地的哭喊求救声，眼角余光里火光冲天，她似乎是被人抱在怀里，只能看到被火焰舔舐的檐角，那些带着精美壁画的屋顶化作了灰烬......
紧接着，便是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塞到了她的怀里，一颗温热的泪也顺势落到她脸上。
灰暗的天空剧烈抖动起来，穿过的风如有实质般钻进她的怀抱里一起远行。
身后有人在眷恋地喊她的名字，“念之——”
顾念之费力的回过头，想要看看那个人是谁，可是拼尽全力一睁眼，眼前是如水的夜色，一片漆黑。
寂静的夜里还能听见她急促的喘息声。
宋濯就是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的，他手里端着木盆，站在房门口，屋外的雨已经停了，屋内没有点灯。
如有感应般抬头对上少年的目光，二人皆是一愣。
好不容易从方才的梦境中回过神来，顾念之的嗓音还有些哑，“你怎么不点灯？”
“我看完书了，洗漱不用点灯也可以，否则太浪费灯油了。”
“天太黑了，不点灯容易磕到，下次记住洗漱完了再熄灯。”
顾念之的话带着关切，少年闷闷的“嗯”了一声。
好在雨夜足够漆黑，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到少年的鞋底沾满了新泥，衣服也因为湿透而紧紧的贴在身上。
见顾念之不再多问，而是转身平躺回去，少年不由得松了口气。
黑暗中，她瞪着眼，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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