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组长这节有课, 办公室里林乔最熟的就是三班班主任了。
不过这个三班班主任还真知道,“就只有数学, 78年办的第一届, 当时华老还出席了。”
这位可是数学界的泰山北斗,所以她记得很清楚,“当时全国有八个省市一共二十多万人参加初赛, 只选了350名进入决赛, 最后得奖了57个。咱们学校也考了,可惜没一个进决赛的。”
八个省市选350人, 名额肯定全被前面那些学校瓜分了。他们这种排名靠后的小学校, 除非哪个学生个人能力特别突出, 不然还真难进。
而且只有数学的话, 恐怕还比较麻烦, 数理化这三科里面, 李小秋最差的就是数学。
林乔想了想,“那些获奖的学生呢,后来都怎么样了?”
这个也得问清楚, 不然她还真没法确定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结果三班班主任竟然愣了下, “不知道啊, 应该有一些上大学了吧, 我记得当时最小的才十四。”
听对方说完,林乔也愣了,这年代竞赛获奖不给保送的吗?
她那时候像李小秋这样偏科特别严重的学生, 很多都会走竞赛的路子, 想办法拿到有含金量的奖项, 然后保送上大学。
她也是看李小秋语文实在提不上来, 才想到这个, 没想到现在就只有数学一门竞赛,还不给保送。
“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三班班主任见她没说话,问了句,“一般这种竞赛都在春夏,咱们明年就高考了。”
他们明年的确要高考了,可以李小秋的语文,再复习一年她也去不了特别好的大学。
林乔叹了口气,“我就是想帮李小秋打听打听,看有没有其他路子。”
三班班主任也教李小秋,闻言同样叹气,“她这种情况是挺难办,上个一般大学还有点可惜。”
中午季铎回到家,就发现林乔什么都没干坐在沙发上,他回来了也没有闻声望来。
这倒不太像她的风格,这丫头机敏得很,刚结婚那会儿哪怕睡着了,听他回来都会眯开眼看一看。
他把军帽拿下来挂好,想了想最近能发生的事,“学生这次没考好?”
听到这熟悉的嗓音,林乔回过神,“没有,考得挺好的,把高组长带的一班超过去了。”
那是又有人给她找麻烦?
季铎摘手套的动作一顿,眼神也沉了,“那位郑老师又回学校了,还是……”
林乔都有阵子没关注郑慧芳这个名字了,闻言没忍住扫他一眼,“你盯上她了是吧?”
看样子没人给她找麻烦,季铎就把手套放在了茶几上,“那是你们校长又找你,不让你带着学生做实验?”
这倒像是故意问的了,林乔发现这男人今天话还挺多,“实验室都建上了,还不让我做?不怕我又写信反映情况啊?”
说到这,她自己又顿了下,“对啊,我怎么把这个忘了?”
没有路,那就想办法自己铺条路来走。哪怕不一定能成功,也比什么都不做,最后觉得可惜强。
林乔起身就想往楼上走,想想又折了回来,“也不差这一会儿了,先去吃饭。”
人又鲜活起来,季铎也就重新拿上手套和军帽,跟她一起往外走。
等着林乔围围巾的时候他问了句:“这周周六你课多不多?”
“不多啊,怎么了?”
“顾老想请你去家里吃顿饭。”
说起来林乔见顾老也有好多面了,可每次都是在医院,总留这么个印象确实不太好,她点点头,“那我周六早一点走。”
第二天上午刚上完第一节课,齐副校长找林乔,让她去一趟自己的办公室。
林乔还以为是阅览室的事,毕竟自上回她提出建议已经一个多星期了,学校始终没给回复,像是石沉大海。
没想到齐副校长拿出几张表格给她,“今年的优秀教师,我和曾校长商量了下,都决定推荐你。你拿回去填一下,这周内交上来。”
这倒让林乔有些意外了,不由望向齐副校长,“可我明年就要参加高考。”
“我们知道。”齐副校长笑着扶了下眼镜,“但你这半年为学校为教育做了很多,值得这个推荐。”
这事他也是和曾校长反复衡量过的,除了林乔,的确选不出第二个同样有说服力的人选。
而且其他人错过今年,以后还可以再报,林乔却只有这一次机会。直接考研那事到现在也没个眉目,林乔为学校做了那么多,学校总得也给她留下点什么。
想到这,齐副校长不禁多问了句:“明年准备报考哪所院校?”
“清大或者燕都理工吧。”林乔说,“我准备下学期也跟着参加模拟考试,看看自己的水平。”
从现在的复习情况来看,燕都理工至少应该没问题,毕竟她给自己准备了一年多的时间呢。
齐副校长听了点点头,没再说这个话题,“阅览室的事,今年恐怕没办法提上日程了。你也知道马上就是期末,学生们都要忙着复习,学校这边事情也比较多,腾不出手来搞这些。”
没直说不行,而是今年没法提上日程,就代表还是认真考虑过的。
林乔笑道:“我也就是提个建议,具体能不能实施,怎么实施,还得看咱们学校的情况。”
回到办公室,高组长也是获得过优秀教师的人,一眼就看出来她拿的是什么,“我就猜这两天怎么也该找你了。”
这倒让林乔有一点意外,“你早就知道了?”
“知道。”高组长说,“老曾和老齐给你找推荐人的时候,也找我了。”
说到这他还笑了下,“争了一大通,最终这个名额还是落到了你头上,也不知道郑慧芳知道了会怎么想。我听说初三那两个实习老师教得都挺好的,尤其是宋静,几次考试班里成绩都在稳步提升。”
提起宋静,三班班主任也忍不住插了句,“我怎么听说咱们这边开始弄卷子后,她也弄了两套给学生做?”
“是弄了两套,不然他们班学生家长干嘛合起伙来给老曾送了个锦旗,上面那么大的字写着:‘慧眼识珠,知人善用。’”
“慧眼识珠,知人善用?”林乔没忍住笑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就上上周六你请假那半天,几个学生家长代表过来送的,现在东西还挂在老曾办公室。”
那这帮家长也太有才了,写这么两句话上去,曾校长哪好意思再让郑慧芳回来,以后用人也得仔细再仔细了。
有时候不仅举报,夸奖也是一种枷锁。
当一个人被架起来,架高了,再做起事来就有了顾虑,忍不住按照那些夸奖来要求自己。
申请表一式三份,林乔很快就填完了,挑了个既不显得太不当回事也不显拖拉的时间交上去。
到了周六下午,她提前一点时间下班,出校门的时候,季铎的吉普已经在那里等了。
两人先去商店买了些水果,然后才正式登门。
地位原因,顾家的安保比季家还严,可就是少了股人气,直到进了温暖的客厅,地笼的热气才吹散那种冰冷。
顾老打听过林乔的喜好,准备的菜虽不复杂,也秉承着这个年代一贯的简朴,却有一道林乔很喜欢的油焖大虾,做的也比部队食堂好吃。
见她吃得满意,饭后老人家还叫杜姐找了个饭盒给她装上,“以后想吃了,就来顾爷爷这吃。”
说起话来还不是那么中气十足,可比起医院初见时给人那种只剩一口气吊着的感觉,精神头好太多了。
从顾家出来,林乔忍不住跟季铎说:“我看顾老这心病是好了一半了,就差少平的死因。”
季铎“嗯”了声,“我和苏正已经放出消息,这个陈招男也是假的。”
那接下来就是看对方会不会上钩,再弄一个假少珍出来。
林乔没再问,上了车,小方却没有开往季家老宅,也没有开回部队。
看着车窗外陌生的景色,她有些意外地望向男人。
季铎眉眼被路灯笼出深邃的轮廓,“时间还早,先带你看个电影。”
这林乔就更意外了,这男人在家看电视都只看新闻,电视剧一眼不瞄,还会出来看电影?
她忍不住露出些揶揄,“咱妈又让你陪我出来了?”
季铎第一次和她提这事,好像就是结婚前,徐俪催他的。
这让季铎神色一滞,“不是。”
竟然不是,林乔表情也顿了下,“那是谁买完了没法去看,把票送你了?”
这倒也好理解,季铎在他这个级别是最年轻的,除了他,同龄人里就没有新婚夫妻,想看个电影还得安置好孩子。而他们今天本来就要回燕都,盛情难却,顺路去看一下好歹不算浪费电影票。
结果这话一出,男人表情更凝滞了,前面小方也专心盯着路面,假装自己没长耳朵。
他们这位季团长虽然是出了名的冷面,一看就不像会去看电影的人,但嫂子也不能这么问啊。
果然季铎转眸望向林乔,眼沉,声更沉,“我就不能是自己想带着老婆看?”
这倒把林乔问住了,不仅因为他是自己想来的,还因为他的称呼。
比起和人介绍时的爱人,偶尔叫她的林乔,还有找她开会时的同志,“老婆”这两个字好像莫名就多了点亲近。
以前老周和苏正也一口一个你老婆,季铎从来都只是听着,拿这个称呼她这还是头一次。
车内一时安静,也就显得车外路边的声音格外清晰。
季铎本来还想说什么,视线转向窗外,又突然皱了下眉,“停车。”
小方什么都没问,方向盘一打稳稳停在了路边。
季铎推门下车,林乔这才注意到小方应该是抄的近路,他们停这地方刚好在一个巷子口附近。
旁边不远处就有个饭店,几个男人堵住了个年轻姑娘,姑娘往哪走,哪里就有人拦在她前面。说的什么车门关上了听不太清,但看姑娘急得直抹眼睛,那群人却笑得特别大声,肯定不是好话。
她一见,也要跟下去,却被季铎按住了肩,“是熟人,我自己能解决。”
熟人?
他是说被堵那姑娘?
林乔愣了下,那边季铎已经关上车门,大步过去,沉声叫了句:“汤二。”
几个年轻男人全都看向为首那个,对方也转过了头,一见他眼神就死死落在他身上,“叫我干嘛?”
季铎整个身影都罩在军大衣里,只是朝圈里抬了抬下巴,“你说我叫你干嘛?”
这话让对方眼神更加阴鸷,“你怎么什么闲事都管?难不成这人你认识,是你在外面养的?”
他一说,附近几个男人全都笑起来,被堵的姑娘脸也烧红,可还是望着季铎,“你来得正好,他们拦我半天了。”
季铎没有说话,只望着那位汤二,看得对方愤愤低骂了句:“还他妈真认识!”
说着竟然咬咬牙,“妈的不玩了。”丢下一众人转身就走。
跟他一起的人都有些懵逼,相互对视一眼,也赶紧跟上,毕竟汤二都不敢惹的人他们更不敢惹。
几句话的工夫,季铎就回来了,后面还跟着那被救下的年轻姑娘。
他腿长,步子大,那姑娘跟得还有些吃力,“同、同志。”
林乔刚要下车,就见男人蹙眉回头,“还有事?”
这句问的,那姑娘显然愣了下,“没、没,我就是想跟您说声谢谢。”
这绝对不可能是认识了,林乔推开车门,轻声问那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有点害怕。”姑娘摇摇头,又有些期期艾艾,“那个,我能跟你们一起走一段吗?跟在车边走就行,我怕他们没走远,一会儿再回来……”
这个要求虽然有点唐突,但她刚受到了惊吓,这边又偏,会害怕也情有可原。
林乔刚要说什么,季铎已经拉开了副驾驶车门。
那姑娘迟疑了下,刚要道谢,就听他对司机小方说:“你把她送过去,我和你嫂子在这等。”
小方愣了下,“是。”赶紧下了车,“同志我送你。”
那姑娘明显也愣了下,但还是道谢,跟他隔着一米往大路去了。
“上车吧。”季铎目光已经落回了林乔身上。
林乔就着他拉开的车门坐进去,又想起他下车时那番话,“你刚才不说是熟人吗?我还以为你认识。”
“我说的是堵人的。”季铎语气并不太好。
这就让林乔更意外了,季铎这人颇有成算,看人看事又犀利,怎么也不像和那种人有交集的样子。
她抬眸看看男人。
“上车再说。”
季铎正准备坐进来,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戏谑的男声,“都英雄救美了,怎么不送佛送到西?”
季铎转过眸,林乔也循声望去,发现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青年。
大概是喝了点酒,对方露在外面的脸庞泛红,眼神不甚清醒,大冷的天儿大衣还敞着怀。
看到车里的林乔,他有些夸张地意外了下,随即恍然地笑,“原来是家里那位在车上,我说呢。”
同样是调侃,可这位给人的感觉却不像苏正,总好像巴不得事情闹得更大一点他好看热闹。
季铎对他明显也不甚亲近,只给林乔介绍了句:“这是于家老五,他侄子于晋和小泽是发小。”
强调季泽那边的关系,显然两人是真没什么交情。
于五也不在意,只问他:“那生产线你们家季泽还要不要了?我可是听小晋说,陈卫国已经准备去贷款了。”
生产线?
林乔从不知道还有这件事,不禁看了男人一眼。
季铎也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眼神有点深,“他不打算做了,家里不让。”
“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就不打算做了?”于五像是在为季泽惋惜,“那可是一条完整的生产线,拿来就能投入使用。”
“你既然这么看好,怎么不争取一下?自己家人不是更方便?”季铎问。
于五立即摆手,“我你又不是不知道,从小就没什么出息,我倒是想,也得我家老爷子放心。”
说着又提起季泽,“我看他之前挺有意愿的,再说小晋的门路你们还不放心?你们家小泽也大了,这事儿还得看他自己的想法,都什么年代了,哪有把人强按在部队上的。”
季铎没有接话,见小方回来,低眸看了眼表,“要是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于五劝说的话全被他隔在了车门外,倒是车子启动后,林乔目光落在他脸上,“小泽还想过买生产线?”
“是有这么回事。”季铎并没有隐瞒,“我和咱爸都觉得要贷款,风险太大,没同意。”
“那就是没做成了。”林乔蹙了下眉,心里总觉得有点怪,却又说不出来。
“是没做成。”季铎看了眼她,又说起刚才的事,“我下车,是因为看到了汤二。”
“汤二?当初被你挖坑那个?”林乔还记得顾老跟她说过的事。
“不是,那是他们家老三。”眼见电影院到了,季铎下了车,“汤二以前想坑过小泽。”
“坑小泽?”林乔有些没想到。
季铎颔首,边走边低声道:“带小泽出去抽烟、喝酒、打牌,还叫了好几个年轻女人作陪。”
说到这他蹙了下眉,林乔一听就知道这个打牌和女人恐怕有问题,“玩钱的?”
“玩大的。”季铎在门口顿了顿,转身朝旁边的烤地瓜摊走去,“小泽那时候才十六。”
带着未成年人抽烟喝酒赌钱,说他怀的是好意还真让人无法相信,“这事后来怎么办了?”
“他跟那里面其中一个女人被抓了,对方有爱人。”季铎言简意赅,但话意绝不简单。
季泽十六的时候可还是在那十年里,而那十年出了这种事,是要在脖子上挂一双破鞋拉出去游街的。
名声、政治前途全毁了,要说这只是巧合,林乔才不信。难怪刚那人那么愤恨,最后还是走了,估计是被收拾怕了。
只是平白无故,季铎不像是会和她提这些的人,林乔想了想,“你怀疑他跟当初那事有关?”
“汤家、于家、戴家……”季铎一口气报出了燕都好几个能叫得上号的家族,“都有可能。”
这几家当初都在同一个地方,也都有年龄十几岁到二十岁不等的年轻人,事情结束后,也都平反回来了。
而汤二因为想把季泽往歪路上引,显然对季家没什么善意,倒的确值得怀疑。
正想着,林乔手里就被人塞了个热乎乎的东西,是季铎刚买的烤地瓜。
“走吧。”男人自己倒是什么都没拿,只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票,检票入场,看的还是今年夏天上映的《庐山恋》。
看名字就是个爱情电影,看内容也的确是,还是响应中m建交拍的m籍华人女主和内陆男主。
林乔越看越觉得眼熟,直到结尾时女主亲在了男主脸上,她才想起来,这不是影史上大名鼎鼎的荧屏第一吻吗?
她是来自21世纪,船戏都见怪不怪了。可这才80年,就这一个亲脸颊,都有不少人买票反复观看。
没看出来啊,老干部平时一本正经的,连电视剧都不看,原来也好这口。
林乔忍不住看向身边的男人,发现季铎正襟危坐,眉还紧蹙,比起来看电影,简直像是来给电影过审的。
一直到电影散场,走出电影院,他才低声说了句:“苏正推荐这个不好,下回带你看别的。”
“那你还是别带我看了。”林乔有些不相信老干部的审美,见他还要说话,把手里最后一点烤地瓜塞进了他嘴里。
周一,教育部,部长办公室几个文秘照例打开了教育部的公开信箱。
每到年底,就是这些部门最忙的时候,全国各地的消息都汇总过来,意见信把信箱塞得满满当当。
几个文秘一见那厚度就觉得头疼,“这得看到什么时候?还得筛选出里面有用的。”
有人眼尖,还在其中一封信上看到了个熟悉的名字,“林乔?是不是上次给咱们和领导人办公室都写过信那个?”
“应该是她。”旁边另一个人看了看上面的发件人地址,“我记得她的学校。”
“这才几个月,她就又有意见了?”那文秘摸了摸信的厚度,觉得这纯粹是在给他们增加工作量,“她不是觉得自己提成过一次,还被领导人点名表扬,就字字都是金口玉言了吧?”
不怪他不满,上一次林乔寄过来那封信是被他筛下去的,后来部长知道,还让一秘敲打了他们。
刚想到一秘,一秘就来监督他们工作了,见到信封上的名字也愣了下,“林乔?拿来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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