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乔来之前, 学生们从来不知道自己也是可以做实验的,老师演示做的实验也很少, 更没什么趣味性。
是林乔, 第一个带着学生们开始了在家也可以做的趣味小实验。
是林乔,第一次带着学生们亲自动手,甚至做了手工皂这样有实用价值的东西。
也是林乔, 在学校不让她带着学生做实验后, 给领导人写信,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如今建议被采纳了, 他们学校甚至马上就要开始建实验室, 让每一个学生都有亲自动手做实验的机会。
曾校长话还没说完, 下面已经“哗”一下议论开了, 接着高二三高二四两个班带头, 所有人都鼓起了掌。
就连那些没上过实验课的学生都有些激动, 全国首批试点啊,全国那么多中学,他们竟然成了第一批试点!
何况以前没上过, 不代表以后没法上, 学校实验室一建, 他们所有人都可以有亲自动手的实验课了。
掌声压过了喇叭声, 曾校长不得不停了停,等下面平复了才继续。
因为是试点,这次批下来的只有化学实验室, 估计也和林乔本身就是化学老师, 又在这个学校有关。甚至可以说他们这个不算大的学校之所以能成为首批试点, 就是因为有提出这个建议的林乔。
这并不是夸张, 燕都有些比他们规模还大教学还好的学校, 这次都没有成为试点。
公布完消息,曾校长照例老生常谈,让学生们珍惜难得的学习机会,努力学习,积极进步。
其实学生们的心早就飞了,尤其是林乔带的两个班,课间操一结束,立即欢呼一声把林乔围了起来。
林乔还被几个女生抱住,弄得有些哭笑不得,“都别堵在这啊,一会儿校领导该来批评我影响课间秩序了。”
她刚说完,后面就有人喊了声:“曾校长来了!”学生们怎么拥上来的,又立马怎么一哄而散。
这倒弄得曾校长跟洪水猛兽似的,脚步不由一停,有些无奈。
他也算见识到了林乔有多受学生欢迎,难怪上次他叫停了实验课,信箱收到好几封信,都是帮林乔解释的。
不远处高一理科班的队伍后面,刚来实习不久的宋静看到这一幕,同样心情复杂。
上次见林乔,林乔去试课的时候还被学生嘘了,没想到同样一批学生,现在却这么喜欢她。
这才几个月?
要换成是她,她能做到吗?
宋静自认教得不差,可也没自大到敢打这个包票。林乔这个人,好像你每次以为已经对她够刮目相看了,她都能用事实让你更刮目相看一点,现在谁又能把她和当初那个乡下小姑娘联系起来。
亲手把这样一个人推了出去,也不知道叶阿姨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后悔。
就算叶阿姨不后悔,季泽就不会后悔吗?
有这样一个人在前,怕是你有千好万好,都会被不自觉拿来跟她比较。
宋静本就不十分愿意,现在对她妈的盘算能不能成功更加怀疑了,远远看着林乔,甚至有一丝羡慕。
当然这些林乔并不知道,她刚进四班教室,就又被一阵掌声淹没了。
军子甚至站起来带头,“让我们欢迎大功臣林老师上台讲两句!”
“对,上台讲两句!”
其他几个刺头也跟着应声,有人实在太兴奋,还忍不住吹了个口哨。
“真让我讲?”林乔笑着一挑眉。
“讲两句!”“讲两句!”下面掌声愈发热烈。
林乔就把手撑在了讲桌上,“说起来这学期我接手咱们班的时候,非常有幸,看到了咱们班其他几科的成绩。”
这个开头怎么有点不太对味儿……
同学们虽还专注望着她,脑子里却忍不住想。
果然林乔笑了笑,笑得意味深长,“说实话,进步空间也挺大的。”
多么熟悉的配方,多么熟悉的味道。
笑容已经开始从部分学生脸上消失了,然而林乔还是接着说了下去,“马上学校就要建实验室了,咱们也要与时俱进,注意全面发展是吧?不如先定他一个比较容易实现的小目标……”
她望着台下故作沉吟,“比如说全科进步两个平均分,有没有信心做到?”
“有……”
答得稀稀拉拉,还透着一股子心虚。
林乔听出来了,绷住笑,“化学你们都能考到第三,其他学科就不行了?精神点。”
可是其他学科又不是林老师教的。
这话学生们没说,等林乔走后,却忍不住凑在一起嘀咕。
后排几个刺头还多一重犹豫,“学校这实验室什么时候能建好啊?马上就要征兵了,咱们赶不上了吧?”
这要是实验室还没建好,他们就当兵走了,想想都觉得可惜。
军子更闹心,“你们才哪到哪?昨天齐怀文回来了,我一高兴,就跟家里说了。”
“你真跟家里说了?”众人意外,“还以为你那么喜欢林老师,她一回来教咱们,就不准备走了。”
“我是喜欢林老师,可其他课也是真听不进去,坐在教室里都难受。我这个成绩,再读一年也考不上军校,还在这浪费时间干嘛?不如早点去当兵,反正林老师也住我家隔壁。”
这一句就有点凡尔赛了,旁边几个学生立即斜眼看他。
军子也不理,拿脑袋磕着桌子,“我昨天才说完,还挨了我爸一顿抽,今天就要建实验室了。”
这边军子陷入了纠结,那边林乔刚走不久,就在办公室外碰到了吴海洋。
“林老师,我能单独跟你说两句吗?”年轻的男实习老师站在走廊里,显然是专门等她的。
这几天忙着找人,林乔倒没太注意对方,说实话心情稍微有一点复杂。
但对方既然找她,她还是点了点头,“你看哪里方便?去楼梯间行吗?”
就近选择,是考虑到对方的腿脚,吴海洋也知道,“行,我就说几句话。”
很快上课铃就响了,走廊里、楼梯间都安静下来,吴海洋很诚恳,先就班里学生笑他的事跟林乔道了谢,“这种情况已经没有了,应该是林老师找过他们了吧,让林老师费心了。”
“费心倒不至于,我也是为了班里学生的品行。”林乔同样答得直白。
吴海洋就顿了下,突然道:“你让齐怀文回来上课吧,等齐老师出院,我就转去其他学校了。”
这才是他找自己的目的吗?林乔有些没想到。
“本来我学物理,来学校实习,就是想接齐老师的班,站上齐老师曾经站过的讲台。”
即使齐副校长早就升了副校长,吴海洋还是习惯叫他齐老师。
年轻实习老师望向传来讲课声的教室,眼底有怅惘,又有感激在流动,“你们可能不知道,当初我是真放弃了,课本都撕了放厕所擦屁股了,是齐老师赶过去,又给我送了一套,鼓励我不要放弃希望。”
不管齐老师其他方面做得怎么样,在他这里,就是改变他一生的人。
没有齐老师,他就只是那个被人笑话的瘸子;没有齐老师,他早就放弃了,哪可能参加高考?
可这些天在学校,他也的确听说了,齐老师之所以跟儿子闹成这样,十有八/九和自己有关。
他虽然没做什么,但齐老师的确把更多的心血和时间给了他,也说不上全然无辜。
与其让父子俩这么僵着,齐老师为难,齐怀文也不来学校,还不如他离开。吴海洋转回视线,“现在想想,还是我狭隘了,哪里的学生不是学生,在哪里当老师不是传播知识。”
青年的目光里有坦荡,同样也有释然,“让齐怀文回来吧,他也是学生,学生都该有光明美好的未来。”
另一边,军营,季铎一上午都在处理这几天堆积的公务,接到电话的时候人还在看文件。
“小叔?”电话那边一开始还只是试探,很快就变成了惊喜,“小叔你可算回来了,我连打好几天都没打通。”
季铎显然没时间听他废话,“什么事,说。”
“就前几天,我不是给你打电话吗?小婶接的,我差点把做生意的事说漏嘴了,她回去没问你吧?”
这下季铎翻文件的动作停了,林乔还真没问。
关键林乔不止这一件事没问,她什么都没问,这侄子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本来他都忙得没想起来。
季铎沉着眉,更不想说话了,“没别的事我挂了。”
“别啊小叔!您就看在我将功折罪,亲自帮着小婶找人的份儿上,原谅我这回吧!”
“亲自?”季铎准备挂电话的手一顿。
“对啊。”一听他没挂,季泽赶紧抓紧时间表现,“本来小婶说要找苏正叔,我一想我手下好几个售货员呢,整天走街串巷,不比苏正叔对这些打临时工的地方熟?就想着帮她找找,没想到还真找到了。”
“在工地?”季铎记得昨天林乔提过一嘴。
“对,在工地。放心,人绝对给您照顾好了,怕不安全我亲自陪着去的,看天热还给小婶买了瓶汽水。”
季泽对着电话保证,没想到那边顿了良久,顿得他都有点没底了,突然问:“汽水是什么?”
这倒把季泽问懵了,“就这两年才开始兴,街边、电影院都有卖的那个汽水啊。”
听电话那端再次沉默,他小心试探,“小叔,你不会一次都没陪小婶逛过街,看过电影吧?”
季铎还真没有。
事实上结婚前他就问过林乔要不要去,林乔没有想去的意思,他后来就没再提。现在想想,哪有年轻小两口没看过电影的?估计林乔从一开始,对这场婚姻就没抱什么期望。
他们家连结亲的对象都换了,又凭什么要求人家对这场婚姻有期望?
季铎放下文件,按了按眉心,“你还给她买什么了?”
“啊?”
“除了汽水,你还给她买什么了?”
“没了,我也就随手买的。”季泽总觉得这个话题似乎不太好,赶紧说起宋静的事。
季铎听着,垂眸继续翻起文件,“她来找过你了?”
“没有”
“那打电话去军营找你了?”
“也没有。”季泽说着,突然反应过来,“对啊,我妈想让人盯着我,人还未必乐意呢。”
这小子,还以为宋静是他妈派来盯着他的呢,季铎没说话。
听他这边再次没了动静,季泽赶紧识趣地挂了,“小叔您忙,我就不打扰您工作了。”
这一忙,季铎就忙到了中午。
老周下班路过,还趴在门边看了眼,“不回家吃饭啊?”
“马上。”季铎利落收拾起东西,拿起放在办公桌抽屉里的钥匙。
老周见了,也就没着急走,没想到季铎转身锁门的时候突然问了句:“你给嫂子买过汽水吗?”
“买过啊。”老周说,“这东西一出我就给你嫂子买了,她说就是点糖水,嫌我浪费钱。”
能说老周写的诗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叫老周滚犊子,这还真是那位嫂子的作风。
季铎收起钥匙,和老周并肩往外走,“嫂子不懂你,你不觉得遗憾吗?”
“怎么不遗憾?可怜我满肚子才华,连个能说的人都没有。”老周长长叹气,“不过婚都结了,还能不过了啊?再说你嫂子也就不懂风情了点,人还是很会过日子的,两口子嘛,也就是这么回事儿。”
两口子嘛,也就是这么回事儿,大多数人是这么想的吗?
季铎微蹙了下眉,听到老周有些纳闷,“你怎么突然问这个?两口子吵架了?”
“没。”
有些下属还跟领导吵过架呢,林乔却从没和他吵过,他以前竟然也觉得正常。
季铎沉默地上了车,小方也沉默地开,好像林乔不在,车上的氛围一直都是这么安静到有些沉寂。路过商店的时候,季铎却突然叫了停,自己走下车,问商店售货员:“有没有汽水?”
中午回家,林乔就发现了沙发边的新鲜东西,还是整整一箱。
她问正在厨房洗手的男人,“小泽送过来的?”
季铎的动作当时就停了,看她一眼,才拧上水龙头,“怎么说是他买的?”
“不是他买的吗?”林乔显然有些意外。
这要是以往,季铎还未必会追问,这次他却拿毛巾擦了擦手,又问了一遍:“为什么觉得是小泽买的?”
他既然问了,林乔也就实话说了,“你不像会关注这种东西。”
上次她做液体肥皂,他就不知道燕都有没有。她买了雪糕放在冰箱,他也从来都不吃。
这男人对口腹之欲几乎没什么要求,除了不吃海鲜。日常因为总待在部队,活得也比较糙。
所以这箱汽水竟然是他买的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林乔觉得很新鲜,那边季铎却再次沉默了下,才把毛巾挂到脸盆架上,“喝吗?”
“喝啊,都买回来了为什么不喝?”林乔拿出一瓶,四处找起了瓶起子。
可惜他们不怎么在家吃饭,季铎也没有喝啤酒的习惯,家里还真没有这东西。
“给我吧。”季铎直接从厨房里拿了根筷子。
男人手臂肌肉线条流畅,用力时青筋微显,几乎没费什么劲儿就把汽水瓶打开了。
“你们部队真没白训练。”林乔接过去的时候夸了句。
季铎脸上还是那副表情,看她一眼,把瓶盖丢进垃圾桶,筷子涮了涮又放回筷笼。
林乔带着汽水正准备去食堂吃饭,没想到一出门,就碰到隔壁梁旅长爱人刘翠英在门口张望。
一见她,刘翠英立即迎了上来,看得出有些愁,“林老师,军子说他高二不想读了,你知道吗?”
这个林乔还真知道,但学生和她说的小秘密不好和刘翠英说,只问:“军子跟你们说他不想读了?”
“对呀,昨天晚上就跟他爸说了,气得他爸把他好顿抽。”
那军子也够皮实了,今天上午在学校看见,他还活蹦乱跳的,一点看不出哪里挨过抽。
“本来今天中午回来,他说学校要建什么实验室了,还跟你有关,我见他挺高兴的,就说那你还不坚持把高二读完。结果他老半天没吭声,,张嘴还是想今年就去当兵。”
刘翠英说着就忍不住抱怨,“你说他这么点小岁数去当啥兵?人家去那是人家年龄够了,他又没够。再说他爸说了,现在当兵不好提干了,得念军校,你说他这不是瞎胡闹吗?”
这事林乔还真不清楚,毕竟她不在部队,原身老家那边当个兵也多是为了回去能分配工作。
她不由望向季铎,季铎点点头,“是没以前好提干了。”
“就是啊。”刘翠英一见赶紧道,“我这也是实在没辙了,才想跟你说说,有机会你帮我劝劝他吧。”
“我试试吧。”林乔没把话说得太满。
刘翠英也不是非要她承诺什么,“试试就行,你好歹有文化,不像我这,说都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又拉着林乔唠叨了好几句,才一拍脑门,“看我,你和小季这是要去吃饭吧?”
“正准备去呢。”
“那你俩快走吧,我就不拉着你说话了,估计那爷俩也快吃完了,我还得回去收拾桌子。”
刘翠英又赶紧回了家,留下林乔继续和季铎往食堂走,倒觉得这件事有点棘手。
不是说不好拒绝刘翠英棘手,是她对部队真的不了解,就算想劝,一时也不知道从哪劝起。
“你们学校要建实验室了?”旁边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季铎突然问。
林乔还在想事,愣了下才点头,“是要建实验室了,国家第一批试点。”
刚才她见他,却一句都没有提,好像这只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说起来不管当初她被分到初中部,还是后来去教军子,她好像都不像别人那样,迫不及待回家分享……
季铎有些想皱眉,可他认识林乔的时候林乔就这样了,她这个性格也不可能是一天两天形成的。
季铎不禁想起她那个家,然后更想皱眉了,见她还在那思索,干脆道:“要不我去和他谈谈?”
“你去谈?”林乔愣了下,随即表情有些古怪。
这反应让季铎又有些微妙的不愉,好像她的事,就拒绝他插手似的,不由沉了眸,“不行?”
“那倒也不是。”林乔主要是想起了上次两个人的谈谈,“你表情太严肃,我怕你把人家吓着。”
“这点压力都承受不了,还当什么兵?”
这林乔无法反驳,干脆也不反驳了,“那你什么时候方便?我去和他说。”
“过两天,我去查查这几年的数据。”季铎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
部队那些事没人比他更了解,有他出手,林乔也就不愁了,放下心思去食堂吃饭。
曾校长做事谨慎,但并不拖沓,没几天新实验室就开始选址了。
80年前后这几届,可以说是全国学生最多的几届,学校并没有什么空教室。毕竟63、64这两年刚经过三年困难时期,老百姓终于能吃饱饭了,也开始铆着劲儿生孩子。
不过有空教室也不适合改成实验室,学校研究后,决定干脆重新建个小二层,当做以后的实验楼。
来人在教学楼旁边的空地上量尺寸画图纸那天,齐副校长终于出院了。
他这病主要是心病,齐怀文找回来了,也就很快好转了。
吴海洋要走的事,估计也亲自去和他说了,他什么都没多说,默默和这个最得意的弟子做了交接。
说到底他这个人做父亲失败,做老师也未必多成功,不然也不会把儿子和弟子弄到这么尴尬的境地。
倒是四班的学生没那么多想法,他们只跟齐怀文熟,也只跟齐怀文亲,齐怀文能回来上课比什么都强。
学校那边热热闹闹动起了土,准备天冷前就把实验楼建好,季铎这边也拿到了他要的数据。
不过他还没去帮林乔找军子谈这事,季泽倒是先来找他算最近半个月的账了,“我刚换了个更大的院子,添了四个能装一千多斤的生产用缸,这个比较贵,二百多一个,所以这个月的账上支出有点多。”
说着支出有点多,季泽递过来的钱依旧有厚厚一沓,顶一般人一两年的工资了。
液体肥皂现在在那一片算是彻底闯出名头了,特别好卖,他那些售货员扁担一挑出去,没多久就能被抢光。
要不是自行车比较贵,手下这些人他又还信不过,怕会丢,他早给他们一人配一辆,让他们去更远的地方卖了。
见季铎数过钱,又核对过账目,季泽一挤眼,露出点幸灾乐祸,“还有个好事儿,小叔您绝对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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