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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NC分部距离圣德尔约二十分钟路程,叶浔一大早便等在北门外,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离开学院。
圣德尔学院坐落于联盟南部靠海的城市——因纽斯。
这座海港城市以海上运输业为基础,自十八世纪步入蒸汽革命以来,整座城市的建筑厚重、古朴,一到阴雨天,海面飘来的雾气便会将整座城市笼罩,耸立的建筑塔顶巍峨庄严,刺破重重雾气与乌云。
如今城市的发展日新月异,这种古老的建筑风格却仍然保留,是联盟历史上地位极其特殊的一座城池。
道路上铺设有铁轨,此时一辆电车刚从眼前驶过。
前方是海口站,一群码头搬运工人齐刷刷下了车,其中一部分工人脸上带着刚从酒馆离开的疲倦和虚脱,不过抹了把脸,他们又急匆匆赶着去上工。
天气有些潮冷,阴雨绵绵。
叶浔穿着柔软的浅蓝色外套,车厢内,乔凡挨他很近,似乎察觉出他的好奇,“因纽斯还是太落后,有机会我带你去迦蓝看看,那里才是联盟最繁华的地方。”
这样一座曾经依托于蒸汽革命,在巨大的齿轮和马车上构建出的城市,也不过偌大联盟发展史的一个缩影。
叶浔折叠好围巾,笑了笑:“迦蓝是你的家乡吗?”
乔凡道:“你在说什么,迦蓝可是联盟首都。”
叶浔眼也不眨:“是的,我知道,不过我确实没有去过。”
“好吧,那里的天气没有因纽斯这么阴冷,一旦雨水过多,市政会立刻召开会议投票表决是否进行驱雨,哪像因纽斯,难怪是全联盟风湿病人最多的地方。”乔凡说。
叶浔被逗笑了,乔凡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从包里掏出面包和牛奶:“你吃早饭了吗?”
叶浔摇了摇头。
“我就知道,”乔凡勉为其难地说,“我吃不下了,这些你帮我吃。”
前排的司机自始至终保持着沉默。
这辆加长林肯内的空间宽阔,司机西装革履,把握方向盘的手佩戴着白色手套,胸前绣有金色鸢尾花的图案。
叶浔上网搜过,金色鸢尾花是纪家的标志。
JNNC分部在地图上没有显示,车子很快驶入一片类似于工业园区的地方,下了车,有两位研究员正在等他们,“是叶浔同学和乔凡同学吗?”
其中一个研究员接过司机递来的pc卡,看了眼上面的图案,她脸上的笑容立刻变得恭敬温和,“你们的同学已经到了,就在里面等你们。”
“同学?”乔凡皱眉,“还有其他人来?”
“是的,”研究员苦笑,“不过他没有带身份卡,我们只能先安排他在会客室等待。”
进了会客室,一道人影如受惊小鹿,立刻紧张地站了起来。
意料之中地,是杜逾白。
叶浔站在乔凡身后,闭了闭眼睛,无声叹了口气。
这群少爷还不嫌无聊吗?
“杜逾白!”乔凡已经炸了,“怎么是你?谁允许你来的!你又在纪哥面前装可怜?你一个高一生哪来的材料?”
杜逾白脸上的笑容很难看,显然对叶浔和乔凡的印象同样很差。
他身上还是穿着聚会那天的T恤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不卑不亢道:“赵教授将多余的材料给了我和几个同学,我们约好来校外的实验室做检验,他们给了我这个地址,叫我先来。”
乔凡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那他们呢?”
杜逾白没有再说话。
他已经明白自己又被戏耍了。
会客室的氛围变得紧张。
研究员脸上始终挂着程序化的微笑,叶浔打破了寂静,他走到研究员面前,接过他手中的流程纸,“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实验什么时候能开始?”
“叶浔!”乔凡像看见了叛徒,生气地瞪大眼睛。
叶浔头也没回,一截细长地、透着青筋地手指向后伸去,碰到乔凡的胳膊,轻轻点了点,示意他安静。
身后这下没了声音,叶浔对依旧一动不动地研究员微笑,并加重语气:“可以带我们去实验室了吗?”
研究员回过神,“哦……可以。”
“你们三位是都去吗?”
乔凡又要爆炸,叶浔还是没有回头,他这次干脆抓住乔凡的手腕,在乔凡出奇地沉默和安静中,说:“嗯,三个都去。”
“好的,我现在安排。”
JNNC为了三人专门腾出一间小型实验室,叶浔穿上实验服,戴上护目镜、手套,一切准备就绪,他从换衣间出来,乔凡倚在门扉,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怎么了?”他笑着问。
乔凡:“没事。”
他目光落在叶浔身上,略长的黑色头发缠绕着脖颈,仍是一片雪色,叶浔随意地弯下腰,拍掉衣服上的褶皱。
透明护目镜的边框颜色深蓝,几缕冷调光线落入叶浔眸中,出奇地冷淡,偏偏对上他的视线,又在对他笑。
乔凡挠了挠脸颊,有点痒。
研究员和杜逾白已经在门外等待,两人见到叶浔都愣了下,研究员对叶浔说:“你的头发有些长了,待会儿要注意,”
叶浔摸了摸发尾,说好。
老教授给出的每份原料都有不同,需要先进行基本处理,最后送入检验室检验。
根据原料质量标准不同,配制试剂的方法也不同。
好在有研究员在旁边手把手的叮嘱指导,让叶浔得以顺利完成初期实验。他刚松口气,身后突然响起一声碎响。
转过头,发现是杜逾白,试管连着里面的溶液尽数打翻在地,他脸色煞白,手足无措地连连道歉:“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抱歉!”
研究员露出微笑,“没事的,那边桌上还有实验用具,你可以再去拿一份。”
“谢谢,谢谢,”杜逾白感激道,“我会小心的。”
一旁的乔凡也完成了自己的实验,不紧不慢地将实验用具放好。安排位置时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乔凡的位置就在杜逾白旁边。
溅落的溶液正正滴在他的鞋套上。
不深,一个绿豆大小的圆点。
乔凡嘴角缓缓扯起一抹阴沉的笑,那头尽数挽起的金发熠熠生辉,深绿色眼睛如同淬了毒的毒蛇,盯着杜逾白,在思考该从哪里咬下一块带血的肉来。
“你想死吗?”
他语调轻柔,其中蕴含的意义却令人遍体生寒。
杜逾白僵硬地对上他的视线。
他怎么忘了……忘了乔凡才是这所学院最讨厌他的人。剪碎的衣服、污水横流的床铺、不翼而飞的书包试卷,如果不是乔凡授意,也不会进行的那么顺利。
巨大的恐慌和危机感袭来,就在大脑一片空白的档口,有人说话了。
声音冷漠,带着些不耐:“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笨手笨脚?”
杜逾白下意识弯腰鞠躬:“对不起……对不起!”
叶浔没看他,径直走向乔凡,皱着眉问:“没事吧?”
乔凡愣了一愣,拧着眉往他身后看,杜逾白被叶浔的身形挡住,依稀露出一道孱弱的侧影。
乔凡绷着脸,去推叶浔,“叶浔,你先让开。”
“怎么了?”叶浔不解,“是伤到了吗?”
乔凡:“呵,是被恶心到了。有些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碰到他就会倒霉,晦气!”
“嗯,”叶浔道,“我先陪你去换鞋套。”
乔凡脸上的不耐快要化作实质,他才不想换鞋套,只想让杜逾白得到教训。
正要让叶浔赶紧离开,一抬头,透明眼镜下方,一缕深蓝晃过。叶浔的额发抵着眼睑,自然垂敛的眼皮纤薄,仿佛能看见细小的血管。
他将乔凡发愣的表情理解为愤怒,于是先侧过身,对杜逾白说:“你叫什么名字?”
不确定他是真不记得自己了,还是想要羞辱自己,杜逾白低下头,“……杜逾白。”
“好,杜逾白,”叶浔看着他,在心里说了句抱歉,“麻烦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了,可以吗?”
室内一片死寂。
叶浔继续道,“你没发现吗?有你在的地方总是不得安宁。”
他的语气平平,没有过多的情绪起伏。
杜逾白忽然感到一股巨大的难堪,“……对不起。”
这一早上,他说的对不起加起来快有十天多。
可叶浔还在用冷漠的目光看着他,杜逾白莫名不想与他对视,抓紧自己的衣角,声音很轻:“我现在就离开。”
“不用,”叶浔利落地摘下眼镜,偏头看向研究员,“能不能先把他的材料送去检验。”
研究员说:“可以,今天上午就能出结果。”
“嗯,那就先验他的。乔凡,我们走。”
乔凡被点到名字才姗姗开口,他今天穿着带跟皮鞋,比叶浔还要高几厘米,此时抓着叶浔的袖口,哼一声,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电子报告到时候发我们邮箱,至于他——就让他在这慢慢等着吧。”
杜逾白默默为他们让出位置,出口在他身后,叶浔理了理实验服,半低着头,从他身边经过。
风是冷的,裹挟着清淡的洗发水香气。
待两人走远,研究员才出声道,“杜同学,你的实验还做吗?还是说我帮你完成,然后直接送检。”
“做的,”杜逾白轻吸一口气,排除掉所有糟糕的情绪,说:“我可以做的,麻烦您先把叶……先把他们的材料送去检验吧。”
“嗯?”研究员难得露出除了微笑以外的其他表情,惊讶道,“先检验他们的,那你可能要等很长时间。”
“没关系。”杜逾白说,“我可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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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JNNC途中,人烟稀少的园区忽然变得肃静、默然。
叶浔坐在车内,瞥见无数道黑衣身影从车边经过,西装革履的保镖们全副武装,围在一栋堡垒形状的楼外。
叶浔多看了眼,车内的司机笑道:“看来今天来大人物了。”
乔凡的头发沾了雨水,像某种名贵的猫咪品种,黏在脸颊一侧。
叶浔正在观察那栋直冲云霄的大楼,后背被戳了下,转过头,乔凡懒懒地催促他:“帮我拨一下头发。”
叶浔捡起他黏在脸颊处的发丝。
司机还在说话,“看来你们那位小同学要等很久了。”
和来时的司机不一样,这位送他们返校的司机话多、和善,不等叶浔发问,便解释道:“JNNC分部承担一部分科研课题,一般上面来人视察不会那么大阵仗,里头那位人物身份肯定不一般,起码——”
“起码什么?”叶浔感兴趣的问,顺便丢掉那根金色发丝。
乔凡瞬间坐直了身,瞪着他。
司机道:“起码也得是位部长级别的人物。”
……
此时的JNNC中心大楼内,一切秩序井然。
低楼层的办公室、实验室正常运转,研究员来往进出汇报各种情况,人影绰绰。
顶层却是截然不同的场景,整条走廊戒严,少有人出现,几个不易察觉的拐角处站着黑衣保镖,尽头的安全出口和茶水间,同样进行过一番排查。
这是纪彻出行的基本配置。
身为纪家独子,下一任板上钉钉的继承人,安全是重中之重。
办公室的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着实验室内的场景,一只手摁下暂停,画面定格于两道人影离开的前一秒。
沙发歪歪扭扭坐着两个人,周扬在睡觉,姜鸣轩盯着屏幕,“就这么放过杜逾白了?叶浔和乔凡这是真转性了,枉我特意把杜逾白约过来,安排了这场好戏,没意思。”
“还想多有意思?”纪彻斜靠着转椅,两条长腿散漫地屈伸,抵着桌下空间。他深挺的眉眼线条下压,继续盯着屏幕。
“你说会不会不是转性了,”姜鸣轩摸摸下巴,提出一种假设:“一个人的改变不会这么大,叶浔可能是要走欲擒故纵路线,就像外面那部电视剧演的那样,吸引你的注意力。”
“奥!”他把自己说得恍然大悟,“我懂了,难怪这阵子他这么奇怪,好像变了个人。估计是上次你帮杜逾白出头的事刺激他了,我打赌,不出一个月,他肯定会变回原样。”
纪彻没说话,他摁下指向键,画面倒流,实验室的大门打开,为首的人简单撩起颈后碎发,重新佩戴眼镜,镜框下冷光湛湛,他在桌前站定。
姜鸣轩笑眯眯道:“既然杜逾白不能让叶浔露出真面目,那我想想,还有谁跟他不和……乔凡,啧,算了。诶,阿彻,你记不记得去年有个姓陈的特优生——”
“鸣轩。”
姜鸣轩愣住,看着忽然叫他名字的纪彻,“……怎么了?”
纪彻拿着手机起身,屏幕幽光照出他黑沉沉地眸子,他离开室内,出去接电话,经过姜鸣轩身边时,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别动我的人。”
随后,休息室大门重重合上。
姜鸣轩半天才回过神,好笑的揉了揉肩膀,去看刚睡醒的周扬:“我靠……我还能说什么,叶浔那小子真行啊,我看阿彻真对他上心了。老周,你怎么看?”
“我不看,”周扬慢慢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我听阿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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