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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馆一事过后,叶浔对自己的男配身份适应得当。
同时他感觉周边人开始似有若无地讨好自己。
拿班里举例,因为先前刚穿越过来,身体不适,一连小半个月叶浔都在小心翼翼地摸索情况。他抽离在这个世界之外,没心情经营原身的人际关系。
所以直到被人反锁进厕所,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所贵族私立学院内部的等级森严和丛林法则,特优生的地位甚至连马场那些受精心饲养的马匹都不如。
原身就算有“绯闻男友”的称号在身,一旦露出颓态,沉寂下来,周围人也会抓住时机落井下石,恨不能他这个破坏规则的人早点滚出学院。
要是可以,叶浔真的希望转学。
但圣德尔当初签约特优生时给出了每年十万的生活补贴,额外要求违约金十倍罚处。
高高在上的理事会清楚怎么拿捏他们这群普通学生。
正是下课时间,叶浔坐在教室角落,过道里经过几个男生,和善的跟他打招呼:“嗨,叶浔,你身体好点了吗?”
又是雨天,连绵不绝地大雨仿佛要将这座海口城市淹没,圣德尔的教室多为四层楼,外观古朴厚重,漆砖砌成,巍峨耸立,像古堡、又像与世界隔离的庄园。
叶浔收回视线,“谢谢,我好多了。”
“下午歌剧院有新排的歌剧,据说是新编版本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剧院的工作人员是我朋友,他给了我几张票,”男生笑着推来两张烫金边的门票,“欢迎你来观看。”
叶浔垂眼,视线落在两张门票上。
男生贴心地表示:“门票没有时间限制,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每周歌剧院的演出单会在APP更新,你可以关注一下。”
圣德尔学院官方APP——白鸽。
是个集交友、聊天、朋友圈、校园大事小事为一身的综合性软件。
叶浔和两个男生加了好友,看他们离开。
他玩着手机,觉得好笑,就在一周前,同样的时间点,他还被关在走廊尽头的厕所。厕所收拾的干净,空气中飘荡着清香,比外面的大商场还要豪华。
没受太多委屈,更没被人从头顶倒水。
像是小惩大戒,二十分钟后,叶浔被前来收拾卫生的保洁阿姨放了出来。
阿姨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让他赶紧离开,不要耽误自己工作。
叶浔环顾一圈教室,二十人的小班授课模式,他在E班,全年级倒数第二个班级,以家世和影响力划分,刚才给他门票的男生实际是全国最大剧院院长的独子,在学校里也得低头做人。
所有与他对视上的人都露出温和地笑容。
这就是他重新出现在纪彻身边后引起的连锁反应。
用一句话形容。
他复宠了。
只要他一直待在纪彻身边,这样的讨好和友善就能一直继续。
叶浔去找了乔凡,乔凡在练舞室,穿着紧身形体服,高昂下颌,金色的头发扎起,骄傲地像个小天鹅,“干什么?来感谢我的,上次在图书馆你帮我背了锅,这次算我还你的人情。”
“你都和其他人说了什么。”叶浔头疼道。
“实话实说呗,我们替纪哥教训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杜逾白,纪哥专程冒雨来看。”
叶浔眼前一黑,这叫什么实话实说。
乔凡:“你都不知道那个杜逾白有多好笑,今天上课没穿校服,老师问他为什么,你猜他怎么回答的?”
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深,叶浔皱了下眉,“怎么回答的?”
“他说他的校服被人剪坏了,”乔凡笑弯了腰,幸灾乐祸道:“还有他的宿舍,有同学从他门前经过,说里面传出来很浓地臭味,天啊,他得多邋遢,都不洗衣服袜子吗?”
他好像忘了前一秒还在说杜逾白的衣服被人剪坏了,自顾自恶毒地揣测,叶浔闭了闭眼,努力忍下这股不适,“你说了假话。”
乔凡顿时收起笑容,冷冷盯着他。
叶浔道:“纪哥出现在图书馆,是为了杜逾白,不是因为我们。”
“那又怎么样?”
思绪乱成一团,叶浔想到今天收到的所有善意,只觉得后背发凉。一则流言,或者说纪彻简单一个似真似假地表态,就能将两个人一个捧上天堂,一个踩下地狱。
叶浔坐在这团虚无的云层上,只觉下方空茫地可怕。
随时可能会跌得粉身碎骨。
他要推翻先前一切不切实际的谋算,他幻想中和平安逸、普普通通地高中生活,根本不可能在这个世界实现。
从穿越第一天起,他就无法从泥团中脱身了。
“叶浔,”乔凡站在门框的阴影下,神情莫测,“你不高兴?为什么?我帮了你,要知道没有我放出的消息,就凭你之前的表现,你早就被其他人撕碎了。”
“……我现在知道了。”叶浔苦笑道。
“哼,所以你到底为什么来找我,别告诉我只是为了图书馆的事,”乔凡不耐烦地看着他,叶浔头脑乱乱地,想着借口,乔凡却忽然笑了,“哦,我知道了。”
叶浔抬头看向他。
乔凡说:“明晚的聚会,你跟我一起去吧。”
“聚会?什么聚会?”
“我的老天,你不会还在发烧吧,如果你的病没有好就不要来找我好吗?”乔凡说,“聚会啊,每周五纪哥组织的聚会——就是以前每到这天你都会盛装打扮,像个花蝴蝶一样满场乱转显摆的聚会!”
“我懒得跟你废话了,”乔凡把门一关,嗓音透过门扉闷闷的传了出来:“你赶紧走!我要练舞了,明晚七点来这里找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不许迟到!”
吃了个闭门羹,叶浔摸摸险些被撞到的鼻子,没有记忆真是麻烦。
从乔凡的语气可以推断原身是聚会的常客,他不得不去,如今流言甚嚣尘上,外面都以为纪彻去图书馆是为他站台,现在其他F3不在,纪彻是学院唯一的风向标,所有人都以欺负杜逾白为时尚。
这场图书馆风波后的第一次聚会。
叶浔直觉不会简单。
……而且,更麻烦的是,他又要见纪彻了。
*
周五傍晚,雨停了。
叶浔跟乔凡去到纪彻单独享有的休闲别墅。
纪彻的聚会要求颇多,没有邀请函不许进入。别墅占地超几十亩,是纪彻在学院内享有的众多特权之一,前院的人工草坪干净齐整,四周挂满彩灯飘带。
院子里逐渐亮起各色灯光。
露天party摆着长桌冷餐,红丝绒桌布逶迤向地面,酒水合着小提琴手悠扬的轻音乐、泳池里振动的水声,端着香槟的男生女生气质高雅、模样姣好,处处精致奢华。
叶浔穿着原身衣柜里最精致的一身西装,被人群团团环绕,从他和乔凡出现在纪彻聚会的那一刻起,两人就成了万众瞩目的明星。
大家都知道流言半真半假。
但真相还能是什么呢?难不成纪彻去图书馆,不是为了叶浔和乔凡,而是为了别人。
他们脸上的笑容更加真心实意。
乔凡向叶浔碰了碰杯,今晚的他容光焕发,金发小王子般高贵,熟练地周旋在众人之中。
又是一阵寒暄。
收紧的领口令人不适,叶浔眉眼间有些疲惫,他看了眼旁边伫立于茫茫黑夜中的别墅,别墅灯火通明,佣人端着餐盘不停进出,其中二楼一间窗户亮着灯。
今天的主角,纪彻,就坐在里面。
叶浔不知道该不该庆幸,纪彻只是喜欢热闹,却很少在聚会上现身。
更多时候,他身边只跟着几个亲近的人,坐在房间里聊他们的。
所有人都习惯了这种主角缺席的聚会形式。
为了热闹。
更多时候,他们会自发创造出一个主角。
狂热地、畸形地,像追逐花蜜的蜜蜂,蜂拥而上。
叶浔以为今天被默认为主角的人是自己,或者乔凡。直到某一时刻,人群如摩西分海拓出一条道路,水晶高脚杯点缀着璀璨的光辉,闪亮的彩灯尽头,一道人影仓皇出现。
杜逾白穿着洗得褪了色的牛仔裤,白衬衫,步伐踉跄,神情迷茫不安,像一只迷失的小鹿,努力绷着肩背,武装出镇定冷静的模样。
五官依然秀美,清纯,黯淡天光下,他的出现让背景都跟着明亮。
但圣德尔长相出众的少爷小姐太多了,甚至更加大气从容,优雅美丽,这让他看起来像个误闯入精灵聚会的小丑,无形地怯懦自卑流露出来,引起一阵意味不明地轻笑。
看见的他的瞬间,叶浔大脑“嗡”地一下,短暂地陷入空白。
那股从进入别墅起,就一直缭绕在心头的不安终于化作实质。
他猜到这群恶劣无聊的少爷小姐们要做什么了。
“好臭。”
“穿的什么东西,我家的狗都不这么穿。”
“谁把他带来的,没人管管吗?”
“嘘,急什么,好戏才开始呢。”
窃窃私语响起,杜逾白抓着衣摆,被人推搡着,低头走到叶浔面前。
周围衣香鬓影的人群变成惶惶鬼影,在灯光下扭曲缠绕。
看着看不清表情的杜逾白,叶浔眼皮神经质地跳动,那是一种十分不详地预感,好像曾经看过的所有古早小说大杂烩,一窝蜂地演变成现实。
聚会,戏耍,英雄救美。
反派们高高在上、肆意而为,主角被群狼环伺,坚韧不屈。
搞什么?
非要这么反派么。
“嘿,叶浔,”那个曾给叶浔剧院门票的男生站了出来,朝他挤挤眼睛,语气很是亲近,“这是我们专门给你准备的惊喜。”
叶浔动了动僵硬的肌肉,扯出笑:“什么惊喜?”
“上周你不是被关进洗手间了吗,”男生煞有其事地叹口气,“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你居然被人整了,还好学生会主动向我们提供监控录像,我们查了一个星期,才查出凶手。”
杜逾白被狠狠踹了一脚,他固执地弯腰站着,没跪下,男生脸上露出一丝羞恼,正要加大力气,耳边忽然响起叶浔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凶手是谁?”
他被扰了心神,连忙笑道:“就是他,杜逾白。”
一周前,杜逾白可能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却能精准地将他反锁在厕所内。
没人在乎这其中的漏洞。
他们只是需要一个由头,进行一场狂欢。
“居然是这个特优生?”
“我就知道特优生没……除了叶浔,没一个好东西。”
“希望明年学校不要再招收这些人了。我们家族每年交这么多钱作为学院的维护费,难道是让这些穷人来占便宜的?”
叶浔再次沉默,听着周遭嗡嗡鸣鸣的讨论,无数双手推着杜逾白的肩膀、后背,很不耐,又带着轻蔑地催促。
“快道歉啊!向叶浔道歉,说你错了,不该针对他,快说啊,说啊……”
自图书馆一别,已经有一周。
叶浔依稀记得图书馆里的杜逾白明亮又有生机,甚至敢仰着头,大声与乔凡理论。但现在,杜逾白整个人灰扑扑地,脸上神情麻木、冷漠。
这一周来无穷无尽地麻烦终于让他学会忍让。
他咬着嘴唇,向叶浔弯下腰,道歉,“对不……”
关键时刻,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重响。
他们下意识抬头看去,杜逾白也抬起头,略带警惕——
刚才还端着香槟,等待他道歉的叶浔不知为何脸色煞白,玻璃杯砰然坠落,溅起一地碎片。
他身形不稳地撑着长桌,垂着脖颈,脸颊因为痛楚、不适蒙上一层浅淡的红,极为寡淡普通的长相,偏皮肉却一片雪色,莹润透彻地白。
那只修长、细瘦地手掌融在揉皱的深红桌布内,也是雪白地,淡青色血管像花枝,蜿蜒其上,叶浔仓促呼吸着,一只手捂着脸,模糊地说:“抱歉,我突然……”
周遭诡异地寂静。
没人作声。
肩膀压来一只手,是神情微妙地乔凡,在看他。
“你怎么了?”
就决定是你了。
叶浔反手死死抓住他的手腕,猛地“yue”一声,吐了一地酒水。空气中隐隐流淌的古怪氛围瞬间因他的行为消散,人群齐刷刷后退一步,急切地像远离一颗定时炸.弹。
乔凡更是恶心地也要吐了,什么想法也没了,他一阵窒息,拼命挣扎:“叶浔,你想死吗!呕,你干什么,松开我……”
“酒里,酒里……”叶浔的脸颊、手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起一片红疹,瞬间冲散了刚才莹玉般肤肉带来的朦胧美感。
乔凡吓得呼吸都要停了,瞳孔震颤,“酒里怎么了?酒里怎么了啊——”
是谁,是谁要害他们!!!
居然能绕过纪家对继承人的重重安保,此人一定心机深沉、不可小觑!
周围更是混乱。
拿酒杯的放下酒杯,没拿酒杯的庆幸地一个劲拍胸膛。
人群乌泱泱乱成一团,叫骂声混杂,叶浔说:“……酒里没事。”
“是我,我对葡萄过敏。”
所有人:“……”
乔凡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下意识地喃喃复述,“哦,是你,是你对葡萄过——嗯???”
硬撑着说完这句话,叶浔余光扫过周围,确定这场闹剧被自己搅和得差不多了,他又看了眼趁乱逃走的杜逾白,心中为杜逾白的机灵点个赞,终于心满意足地晕了过去。
……赶快结束吧。
这糟糕的聚会。
晕过去前,视网膜一片昏黑斑斓,似乎有一道人影静静地站在二楼阳台。
来不及细想。
眼皮沉重地合上,他的世界归于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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