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抛弃自己的孩子有错吗?
她听到小畜生的哭声,哭了一整夜。
她麻木的坐在土炕上,却不明白小畜生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
她不再想着逃跑,反而开始思考——如何才能弄死这一家子呢?
次日,老畜生做工,原本应该上学去的小畜生却打开那扇门,眼睛依旧红红的:“你……想要离开吗?”
几天后,小畜生用从老畜生身上偷来的钥匙打开了铁链,带着她走上出山的道路。
她终于翻过了高不可攀的山,回头看,才知道那个地方又多难跨越,足以困死无数代人。“过了桥,往西边走,到了马路上等着,会等到一辆黄色的大巴,坐那个车能去城里。”
小畜生说着,低头在包中翻找,他脚下,便是翻滚的江水。
于木青心中一动。
只要现在她伸手一推,老畜生最在乎的血脉就从此不再。
也算是与她十年来所受的苦难告别。
于木青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
小畜生却抬头,递上了钱:“这是我攒的,只有这么多了……只够你们坐车。”
他的面色有些沮丧,却还是把油腻腻的、脏兮兮的零钱一张张叠好,放在她手里:“你过了桥,拿这个坐车,就可以回城里了。”
于木青攥紧了手掌。
将小畜生推下水的计划作废。她匆匆踏上了那座桥,到了对面,一刻也不敢回头。
“你会回来接我吗?”
小畜生在桥对面问。
“不会。”
她说。
隔着那条河,她又开始后悔没有让他死掉。
罪恶的血脉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从回忆中抽身,身侧是熟睡的丈夫。
于木青缓缓吐出一口气,眼中尽是复杂。
她明明依旧有新的家庭,开始新的人生了。
那个孩子,他为什么又要重新出现在她面前呢?
……
“她想过杀我的。”杜锦书沉默半晌,说出这一句话。
林云涧看向他。
杜锦书苦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苦笑道:“算了,不提。”
有些话,或许更该埋藏在心里。提及之后,势必会拉出那段不愿面对的记忆。
母亲是整个村子里最好看的人。
杜锦书自幼便知道。
从小,他便听着村中那些闲汉用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口吻对那个老畜生说:“老杜买了个好媳妇啊!”
那个老畜生则又是自豪,却故作谦虚:“中看不中用。”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媳妇为什么会用“买”这个词。
只知道自己的母亲是村里最漂亮的女人,尽管她总用怨恨的表情盯着自己,尽管她对他大声唾骂。
可他还是忍不住接近她。
幼年的杜锦书觉得,母亲不属于这个村子,她应该和仙女一样飞在天上。
但是,可恶的牛郎偷走了她的衣服,她便只能坠入凡间。
外面总在传言母亲精神不正常。
当他们说母亲精神不正常时,杜锦书觉得她是清醒的;当他们说母亲终于正常起来有个女人样时,杜锦书便觉得她又不清醒了。
可他只敢在母亲不清醒的时候靠近。
因为那个时候的母亲不会吼他,反而会抱住他,偶尔哼唱着村里从未听过的曲子,偶尔教他复杂绕口的诗词。
“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
杜锦书听了,默默记下,下次兴高采烈背给母亲听时,却只换来一句冰冷又厌恶的“滚!”
他一点也不气恼。
真的。
再后来,母亲的肚皮日渐圆了起来。
村里的赤脚大夫看了:“又是一个大胖小子。”
他笑呵呵的恭喜老畜生:“两个娃一生,这女人想跑的心思也该淡了,到时候你也别总是打人了,一家四口好好过日子。”
老畜生满面红光的应下。杜锦书也没由来的期待“好好过日子”,尽管下意识的觉得,那是一家遥远的事。
再后来,母亲生了。
是个妹妹。
杜锦书其实很喜欢妹妹,只是老畜生的面色却面色却阴沉的可怕。
“他奶奶的!老子好吃好喝伺候着你,这几个月都没有动过手,结果你就给老子生下来一个赔钱货?”
他掂起刚剪断脐带的孩子,丢入猪圈。
杜锦书看到了大片的血,还有猪圈上方,嚎叫不停的婴儿灵魂。
他开始认为,母亲想要离开大山是对的。
天上的仙女就该回归于天上,牛郎偷了她的衣服,他便将她的衣服还回去,送她回去。
他翻出了帮别人代写作业赚得的几毛钱,翻过山等在离开的路线。
询问过大巴车上车的价格,将钱数了又数,却怎么数也不够三个人上车的票价。
妈妈、妹妹、还有他。
幼年的杜锦书觉得,自己不要紧,老畜生对妈妈和妹妹坏,应该让妈妈和妹妹先走。
得知自己要离开猪圈的婴儿不再哭泣,飘在空中,哼哼唧唧地唱着歌。
翻过山、过了桥,在大江边上进行的告别,妹妹却尖叫一声,留在他的身边:“我不跟她走!她是个坏女人!她刚才想把你推下水!”
杜锦书不相信,他叫住了妈妈,也看清妈妈眼中赤裸裸的恨意。
杜锦书时常在铁索桥边等待,一边等着她会不会来接自己,一边费解思考她为什么这么恨自己。
“因为她坏!”妹妹半透明的小脸有些狰狞:“爸爸坏,妈妈也坏!咱们要恨他们!”
杜锦书却只觉得刚出生的妹妹不该学会恨,所以他代替着妹妹恨着妈妈,双倍恨着爸爸。
直到后来六年级,课外拓展学了拐卖,他整个人如遭雷击。
课间时间,他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问着老师:
“老师,拴着铁链被关在房间里的是被拐卖的吗?”
“拐卖妈妈是犯罪吗?”
“她不喜欢自己生的孩子、抛弃自己的孩子有错吗?”
退休后自愿到大山中支教的陈老师回答了什么,他已经忘记。
只记得那双大手摸着他的脑袋,落下轻轻一声叹。杜锦书开始了对自己的厌弃。
他跳进河里,拼命搓洗身子,想要洗去身上那一半肮脏又罪恶的血。
后来,将自己的结论告诉了妹妹。
妹妹呆滞了一瞬:“那我以后不恨她了。”
她面上很快被恶意取代:“哥,我们报复那些害了妈妈的人吧!”
复仇,首当其冲的便是老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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