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带着原罪
平日里说一不二蛮横的要命的姜潮校霸，此时却变成了缩头乌龟，躲进自己的壳子里不出来。
林云涧点的面做好了，老人照旧淋上满满一大勺，让姜潮端过去。
姜潮蹲在地上洗碗，头也不抬：“你去。”
老人沉默了下，接着笑呵呵说道：“小姜，这碗面可以我去端；你的事，却不能别人代你去做。人呀，生下来，是为自己而活的。”
姜潮愣了愣。
他抬头，老人背影佝偻，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去，即将掀开帘子。
他站起身，三两步追赶上，端过那碗面：“我去吧，您再做一份儿。”
常爷爷欣慰的笑了下。
姜潮端着面，啪的一下摆在林云涧桌子上。
林云涧弯了眼，筷子都已经准备好了。却见姜潮直接在她对面坐下，拿起一次性筷子分开，对着一大碗面狼吞虎咽。
林云涧挑眉，看到碗里满碗的肉之后，有些不满：“喂，这碗是我的吧？”
“下碗才是你的。”姜潮大口吞吃着，从未知道一碗面的味道这么美。
从昏迷醒来后到现在，他一点东西都没有吃过，只是之前有事压在心头，吃不下东西。
可在刚才，他却改变了主意。
这世界上，有什么事情，能比当下一碗牛肉板面更加重要呢？
更何况，他走的，是他早已选定的路。林云涧没有说话，笑看着他吃。
大抵是抢来的饭吃起来更香，一阵的功夫，一大碗的面便已经见了底。
姜潮由不尽兴，仰头扒干净了最后一口汤。
放下的瓷碗，跟被狗舔过一样干净。
里面，常爷爷咳了两声，示意面已经做好，示意他来端走。
姜潮拿着空碗起身：“你等着。”
他掀开帘子进去，常爷爷看到空碗后有些惊讶：“你自己吃了？不是给同学的么？”
姜潮：“你再给她做一碗！”
接下来，林云涧就坐在姜潮对面，眼睁睁的看着他狼吞虎咽了三碗面。
她的笑容中已经有了些狰狞，暗戳戳的磨牙：“我的面呢？”
姜潮：“下一碗！”林云涧不满敲了敲桌面：“这句话你已经过了三遍了。”
姜潮头也不抬：“那应该也不在乎再多一遍！”
“你别听小姜瞎说。”常爷爷笑呵呵的过来，给林云涧端上一碗面：“这碗是给你的，好孩子。”
这一碗里面的，肉比其他的还要多。
左右其他客人都已经走光了，没人能看见。
林云涧终于笑了：“谢谢。”
她和姜潮两人吃着面，常爷爷在旁边坐下，有些欣慰的看着两人。
“小姑娘，你跟小姜是朋友，总该知道他这身伤是怎么来的吧？”常爷爷问道：“他刚出现那回，真是把人吓死了。穿着病号服，一身的伤，问什么，也不说。”
林云涧：“他家中发生了些事情，是……”“林云涧！”姜潮慌忙打断。
林云涧便止住了：“抱歉，他不想让您知道，我不能随便说。”
常爷爷点头，可面上还是露出了有些担忧的表情。
姜潮声音僵硬了些：“都已经结束了，接下来不会再有事。”
等常爷爷离开的时候，他冲着林云涧咬了牙：“在他面前不该说的别乱说，咱俩的事一会儿去那边聊！”
林云涧挑眉：“我跟你有什么事？”
姜潮：“你少装蒜！你跟过来，不就是想知道我的故事吗？”
林云涧：“谁说的，我只是觉得这里的面好吃，单纯过来吃碗面，不行吗？”
姜潮一摔筷子：“林云涧！”林云涧承认：“好吧，顺便过来看看你死没死。”
姜潮瞪她。
不管怎么说，等桌子上的两碗面吃得干干净净，两个人也做到了胡同更深处的大石墩上。
这里的几处石墩，是旧时那些老人的位置。春夏秋冬，或拿着蒲扇，或穿着棉袄，围成一团，讲着形形色色的故事。
后来啊，老人们越来越少，这处逐渐被人遗忘。只剩下被磨得光滑的石墩，记录着父辈的过往。
也是坐在这里，姜潮头一回说出少年的纠结与不堪。
从小，他在一个自以为完美的家庭中长长大。
家庭富裕，父母恩爱，没有其他豪门的那个弯弯道道。父母对他很是宠爱，他却没有单纯迷失在富裕的生活中，逐渐成长为一个积极向上的人。
他的起点，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终点。
如果不出意外，他会拥有很美好的人生。
可是所有的一切，均在初三的那个寒假彻底被打破。
起初，是家门外出现过的一个瘸腿的爷爷。
他有些好奇，可没等他接近过，瘸腿的爷爷便被佣人们赶走。
佣人们似乎很反感那个老人，从他们口中什么也问不出来。
再后来，便是一次早晨无意间听到父母间的对话。
从他们的口中，姜潮第一次听见“常娜”这个名字。
后来，姜潮在书房陈年的资料中找到了关于常娜，和经常来家门口找女儿的常爷爷的信息。
说来到也可笑。
温柔漂亮对他宠溺的妈妈，却并没有生过他。
只是因为一个可笑的理由——害怕生完孩子身材走样，就不好看了。
那时的姜潮已经有了定型的三观，知道代孕是件违法的事。
特别是知道他的孕母在那个冬天，因为生他难产死亡。
姜家用钱摆平了一切，甚至连常娜她爹都不知道常娜到底是怎么去世的。
直到多年之后，才找到线索到了姜家，找姜家人要一个说法。
“什么说法，无非就是来要钱的呗！”这是他向来温柔的母亲说出的话：“人都死了十几年了，装什么讨要说法？我姐说了，这种人一分钱都不能给他！有了一回，就敢再来要第二回。”
后来，姜潮主动去寻找那个老人，接近他，看他摔倒在地上。
那年冬天数场雪，老者吃力的用拐杖，想站起来。
可是地面湿滑，他根本做不到。
姜潮看的不忍心，上前搀扶着老者起来。
老者看向他，感激笑了笑：“谢谢。”
那个笑容甚至让姜潮脸上感到烧灼。
他不配被感激，他也是老者失去女儿的元凶之一。
他从出生开始，便带着原罪。
姜潮开始了对自己的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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