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妮偏了偏头。
“没跟我说过,但是他们闲聊的时候我听着了。”
那个时候她还小,村里人怎么会专门和她说这些。
“村长伯伯说,她女儿是发了烧病死的。当时我们这,早夭的孩子,都是不能进墓地的,都是随便找个山上草席子一卷了事。”
“但是她女儿死了,村里人有几个哥哥还给她女儿埋了。”
其实白小妮觉得吧,村里那些人还挺好的。
他们对疯女人母女,是真的很不错了。
早夭的孩子还有人帮忙埋,正儿八经的白家村人,都没有这个待遇呢。
奈何有些人天生就是不知道感恩的。
有些人天性就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白小妮摇着头,虽然她已经变成了鬼,虽然她变成鬼跟疯女人母女无关。
但提起那对母女,她时至今日仍咬牙切齿。
好似那对母女曾经对她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般。
但白小妮这样的人,并不算是个例。
白家村如她这般的,也算是比比皆是了。
“她这个人当真是可恨!”
白小妮脸上布满了黑色的网状腺,厉声怒斥疯女人的为人,“她女儿死了,她就要杀了全村的小孩给她女儿陪葬!”
“她精神是有问题的,大家都知道,她女儿是发烧病死的,她非要说,她女儿是被村长她老婆害死的,说村长她老婆掐死了她女儿。”
“还说她女儿是被村长老婆喊人活埋的,因为这个,她还把村长老婆推倒了,那会儿村长老婆怀着孕呢,大家都说她这一胎是个男娃,结果被疯女人这么一整,她孩子没了。”
白小妮也很不喜欢村长他老婆。
所以她甚至不愿意叫人家一声伯娘。
但是一码归一码。
她就算不喜欢村长他老婆,也不妨碍她觉得疯女人实在是恶毒。
“村长他老婆体质本来就不好,嫁给村长这么多年都没怀上孩子,好不容易有了个男娃,还就这样被害死了!”
那村长他老婆,和他老婆的娘家人,能忍得了这口气吗?
村长他老婆的娘家人,便将疯女人平常和别的男人睡觉的事抖落了出来。
这一下子就惹得全村的女人都愤怒。
她们和村长的娘家人站在同一战线,说要把疯女人这么个恶毒又嬴荡的女人沉河。
榆上河,是附近这几个村的村民的母亲河。
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在他们眼里,榆上河的水是澄澈的,干净的。
能洗清一切的罪孽。
那里,是每个犯罪之人的归宿。
白小妮记得那天,夜晚的月光照在人身上,天气微微有些寒凉。
原本看不见一丝灯火的白家村,那天晚上灯火通明。
村里年轻力壮的几个年轻人,合力把范霞扔进了猪笼。
一路上,她的叫骂声哭泣声,和一声一声的咒骂,几乎要响彻整个上空。
但没有人理会她的咒骂。
村长,也就是白大伯,甚至在一直叹气。
“早知道她疯的这么彻底,当初就不应该收留她们一家人,她得了癔症,自打她男人死后,她就疯了。”
疯子的话,是不可以信的。
疯子说的每一个字,落在别人耳朵里,都显得那样啼笑皆非。
当时疯女人说着什么来着?
白小妮想了想。
好像是——
——我没疯!是你们害死了我女儿!
——你们全村人都是畜牲!我老公是被你们害死的,你们每天给他派发干不完的活,他是活活累死的!
——我真傻真的,以为处处忍让,以为等到我女儿可以去上学就好了。
——可是你们都不是人!都不是人!
——你们都是一群恶鬼,一群会吃人的恶鬼!
——我那天晚上,明明听到了小孩的哭泣声,可是我那会儿连我自己都救不了,我以为是野猫!
——那是我女儿的哭声啊,我怎么能以为是野猫!
白小妮还记得,疯女人曾死死地盯着白大伯,以及白大伯的老婆。
——你们两个,一个害死了我女儿,一个害了我,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你们都是畜生!你们这些人都该死!你们都该死!
她眼睛快要从眼珠子里瞪出来,头发和着鲜血,黏哒哒地贴在脸上。
凄厉的诅咒声嘶哑又尖锐,仿佛能划破长空。
风吹皱榆上河的河水,素来平静的水面,今日波涛汹涌。
“她果然是个疯子!赶紧把她沉河吧!没完没了!”
她凄厉的哭声那样的响,可是在场的人,好像都没有长耳朵,只满口骂着她贱人,说她天性恶毒。
说她是疯子。
她控诉着村民的恶行,却没有人听。
天上乌鸦盘旋而过,齐齐停在枝头。
天边,隐隐透出一丝血红。
猪笼里绑上了石头。
榆上河的河水,慢慢盖过‘疯女人’的身体。
慢慢盖住了她的咽喉。
她想要逃离,可是身体被囚困在猪笼,手脚被缚上了绳索。
她想要张嘴呼救,可是肺里被灌满了水。
榆上河的水,干净澄澈。
他们说,榆上河是他们的母亲河。
他们说,榆上河的水,能洗净一切脏污,能洗清所有的罪孽。
“真是晦气,咱们村好好的,就是收留了这么个恶毒的女人,给整得一团糟。”
“唉,拉倒吧,有些人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她女儿死了关咱们村的人什么事,这人真是疯子!”
“她还说做鬼都不放过我们呢。”
“她当榆上河那两只石狮子是吃素的?咱们那俩狮子,保护着附近几条村的平安。不说别的,咱们村口那,她也进不得。”
村里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回走。
没有人在意一个疯女人的话。
也没有人在意一个疯女人的死。
人人说榆上河能洗清所有的罪孽。
但被沉入河底的人,就真的罪有应得吗?
天亮了。
一切归于平静。
平静得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白小妮只记得,那天早上的风真的很冷。
那大概是她这么多年,吹过的,最冷的风。
“你真的觉得,村民们说的都是对的吗?”
吕瑶在这个时候抬起了头。
她暂时忘了白小妮是不是鬼。
她只觉得不公!
凭什么!
究竟凭什么!
“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你们凭什么可以随便剥夺他人的生命?”
“就算她是疯子,就算她真的做错了,也有法律惩罚她,你们凭什么肆意剥夺她的生命!”
她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白小妮。
心中替范霞不平。
白小妮低下了头。
她自己也知道,村民们的做法是不对的。
她当那女人是疯子,自然不会信对方的话。
但她也知道,疯女人的生命,不该被这样剥夺。
有些事情小时候看或许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
但回过神来,她也不是不知道村子里的人做错了什么。
只不过——
只不过她从小在村里长大,加上没念过什么书,一直处在这样的环境里面,耳濡目染,思维什么的早就被同化了。
就算心里知道村民们做的是不对的。
潜意识里她仍会替村民开脱,仍会觉得是‘疯女人’罪有应得。
【太过分了!这群人真的太过分了!他们怎么不去死!怎么不去死!】
【范霞的女儿真是发烧死的我把头给你拧下来!】
【他们真的很聪明,把受害者打成了疯子,这样,就没人会相信她的话。她再冤枉,也不会有人在意她的血泪。】
【她说起那句‘那是我女儿的哭声啊,我怎么能以为是野猫!’的时候,我想起了第四条规则。】
白家村规则第四条:
村里没有人养猫,也没有野猫,如果晚上听到有小猫的叫声,请紧闭门窗,猫妖会杀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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