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林评本人并不相信这些,但这个结果也不算欺骗大家。
毕竟依照日书给出的结论,月姮日后是直接做邦君的命。林评再狂妄也知晓这话讲出去会给月姮带去多少麻烦,因而稍微遮掩一番。
可惜旁人不能体会他的一片苦心。
月姮阿娘和主母对视一眼,眼里生出异样的光彩。男子做上卿,女子做邦君和王侯的夫人,是普天之下父母对子女的最高期待。
这个结果,无异于给眼下看不清前路的她们打了一剂强心针。
她们对林评给的结果毫不怀疑。
就算怀疑也没关系,林评还有其他招,紧接着桌上便出现了两粒速效救心丸,以及三卷林评昨日才准备好的竹简。
月姮望着这些东西,心里隐约有了猜测,但又不敢肯定,双手握紧,用期盼的目光看向林评的代言人思庄。
思庄决定做一个合格的嘴替,如实相告: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阿兄听闻你喜读书,这几卷便赠于你,希望你能好生研读,另外这两粒速效救心丸,你收着以备不时之需,待他日另有机缘也未可知,勿太过悲观。”
月姮是个聪明人,见状瞬间懂了林评的意思,当即跪在桌前,发誓道:
“从今往后,思庄便是月姮的阿妹,亲阿妹 !月姮定然待思庄如自己的性命一般,月姮有生之年,绝不做不利于思庄之事!”
说罢哐哐哐磕了三个响头。
林评莞尔,果然是个聪明孩子,响鼓从来不用重锤,既然思庄不爱读书,不擅钻研人性,那就给她找个爱读书,脑子好使,通透能出谋划策的师爷。
思庄直到此刻才看明白林评做这一切的用意,正想琢磨两句肉麻话,让林评开心开心,礼尚往来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结果林评看透了她的想法,并不是很想听她从那些娱乐小说里学来的肉麻话,随手将桌上一个半斤重的石榴丢过去。
于是思庄看着和小山一样堆在桌上,还有几个咕噜噜滚到地上的鲜艳红石榴 ,搜罗出来能把她自己都感动了的肉麻话,就那么堵在了嗓子眼。
太破坏气氛,还让她怎么说?
月姮见到这一幕却很惊喜:
“定然是兄长认同了我的说法!”
瞧,她多会给自己找定位,这就喊上兄长,和林评成一家人啦!
既然是自家人,心态跟着变啦,立马一改此前的拘束,堂而皇之在思庄家中当家做主,叮嘱思庄:
“桌子我要搬进堂屋,待会儿咱们就用这桌子用饭,你去厨房拿个篮子把桌上的东西收起来 。”
虽然不认识是甚么,但兄长给的一定是好东西,可不能便宜了外人,这个念头深深根植在月姮脑子里 。
于此时此刻的月姮而言,林评已经远远超脱了人的形态,是神一般的存在。
月姮阿娘和孟赵女还有些愣神,想不通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自家女儿怎么就和林评成了兄妹 ?
不管怎么说,这个结果是好的,她们母女三人要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在村里生活,将来主母生了孩子就是四个人,有思庄和林评护着,家里郎君应该不会再过分担忧。
且她们也不觉得月姮在思庄家里当家做主的做派有甚不对,既然起了誓,得了双方认可,老天见证,那就是一家人,谁都更改不得。
她们日后也得把思庄兄妹当做自家的晚辈子侄,如通家之好相待。
想明白了这些,两人手忙脚乱去帮思庄收拾突然冒出来的石榴,当然了,此时的邯郸城人还不晓得这究竟是甚玩意儿,孟刘女好奇道:
“此物颜色鲜亮,捣碎了染衣料定然不错,闻着有淡淡清香,样子圆润可爱,留着摆在家中观赏也使得!”
思庄闻言,咔嚓掰开一个,都是超过半斤的大石榴,籽儿汁水饱满,还没吃到嘴里就已经闻到了果木特有的清香和鲜甜,让人不由嘴里分泌唾液,品尝一口,果然美味 !
顺手给月姮啊娘和孟赵女一人塞了一个,意思不言而喻。
月姮阿娘只掰了两粒,小心喂进嘴里,眉头一下舒展开,犹豫道:
“果子我倒是尝过不少,如此甘甜味美,汁水丰盈的却甚少,想必极为难得,价值不菲,我与主母共用一颗便可。其他的留着你和月姮慢慢吃,甜甜嘴儿,补补身子。”
孟赵女也是这个意思,又不是她家的东西,她跟着尝尝鲜也就罢了,哪能放开了由着性子吃?
这边三说两说,东西还没收进去,门口就传来嚣张的笑声 :
“思庄!思庄!瞧我给你带甚好东西来啦?!”
不用问,能发出这动静,除了赵括再无他人,说话的功夫 ,人已经进了院子,怀里还抱着只毛色白净的小狗。
赵括向来自由惯了,进来前也没料到家里还有旁人,看见院里场景后,却也不拘谨,指着思庄手里的篮子嚷嚷道:
“打哪来的新鲜玩意儿,竟是我没见过的,还不拿来与我尝尝 !”
得!这下还省什么省,全省赵括嘴里去啦,月姮阿娘心里可劲念叨,真是晦气,面上笑盈盈给赵括行礼,礼仪挑不出错处,温声道:
“贵客登门,本该相陪,奈何我阿姊身体不适,不便久站,这就去屋内歇着了,还请公子见谅 !”
孟赵女并未反驳她的话,甚至扶了扶肚子,面上露出隐忍之色。
赵括一看是个孕妇,哪里好和对方计较许多?
再说,他一瞧此二人装扮,便知不是甚么贵族人家出身,庶民还不值得他特意停留视线,也没问对方是甚么人,只当是思庄又烂好心发作,从外面收留的,并不曾多留意。
思庄也知道他这毛病,让双方分开了更好,若不然让月姮看赵括脸色,回头生一肚子气,简直是没苦硬吃。
于是摆摆手,叫她们回屋歇着去 。
月姮阿娘进屋前,还将厨房里的月姮也一并带走:
“乖,阿娘想为你阿父裁一身新衣,你来帮着缝罢,也好快些赶出来。”
月姮隐晦的看了赵括一眼,连声儿都没出,好似内敛听话,见着外男害羞一般,垂头跟着进屋。
赵括余光一扫,顿时没了知道对方长相的兴趣。
大大咧咧将小狗直接塞进思庄怀里,自个儿掰开个大石榴,学着他刚进门看到的样子,剥出里面的籽儿塞了一嘴 ,当即发出满意的哼哼声。
很不客气道:
“此物新鲜,回头给我带几颗,哦不,十几颗,叫我阿父阿娘也尝尝,尤其是我阿父,定然欢喜!”
里屋月姮听的直咬牙,那可是阿兄和我契约的见证者,我都没舍得浪费呐,总共也才二十来个,你一张嘴就要带走十来个,可真敢说!
思庄却没想那么多,毕竟她想要的话,林评会给很多,就当是用小狗换的,欣然应允 。
将小狗从上到下揉了一遍,手感好的让她眯起眼睛,心情很不错的问赵括:
“你今儿来就是给我送小狗的吗 ?”
“那可不!上回你与我阿娘闲聊,不是说想养只小狗耍乐吗,我阿娘回去便着人在邯郸城打听。这不,品貌,脾性,年龄皆上佳,还叫人专门在家里训了小半月,基本的吃饭喝水不用你操心啦,才叫我给你送来!
说真的,我阿娘是将你当小女儿在养,你真不考虑做我阿妹吗?”
思庄耿直道:
“我有家人,有兄长。”
赵括听了这话就翻白眼儿:
“哪儿呢?哪儿呢?你叫他出来我瞧瞧!”
思庄指着他手里的红石榴,诚实道:
“我兄长方才送来的。”
赵括诧异,往嘴里塞的手一顿,朝四周瞧了又瞧,迟疑道:
“那他人呢?”
思庄抬头往天上瞧了一眼:
“那儿!”
“哈?”
“嗯。”
赵括以为思庄在和他逗趣,于是道:
“难道你兄长是天上的神仙不成?”
“当然不是!”
“那他是有甚见不得人的吗?”
“嗯,这么说的话,确实有点。”
“好哇,我就知道,能让一个十岁的小女娘独自四处游历,知道你受伤两年了,还不闻不问,果真不是甚好东西!”
莫名被骂的林评,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轻轻地,在赵括身上戳了一下。
赵括原本直挺挺的站在院中,忽然像是被人从后面猛地推了一把,一个踉跄,单膝跪地才勉强稳住身形,不至于太狼狈,在思庄跟前丢了面子!
“谁?何方鼠辈,鬼鬼祟祟,可敢出来一见,咱们正面较量一番!”
那确实不行。
思庄提醒道:
“别叫啦,他不会出来的,我说啦,他有难言之隐,没办法见人的嘛!”
啊?
赵括觉得他虽然听的是人话,但组合在一起,为何这般难懂呢?
难道,难道,思庄她兄长,压根儿不是人?
有了这个猜测,瞬间觉得以前很多想不通,甚至不合理的地方,立马就合情合理起来!
赵括脑子里的九曲十八弯,思庄是无法明白的,她很松快的问:
“小狗有名字吗?”
“你是主人,你给它取。”脑子正乱,回的不是很走心。
“那就叫肉包罢。”
说起肉包,赵括咋吧咋吧嘴,想起他特意跑这一趟的初衷,甩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严肃了神色,压低声音凑到思庄耳边低声道:
“昨日最新战报,秦王派兵攻克野王,将韩国拦腰截成两段,那边正闹的凶,近日若是有野王和上党的百姓逃来这边,千万别心软收留!”
这原本也和赵国没甚关系,秦哪年不对外出兵?秦王野心勃勃写在脸上,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赵括特意提醒,是近日邯郸城不少人注意到了思庄的存在。
他家本也没瞒着当初的消息,近日不知从哪儿传出妖风,说思庄的伤势有所恢复。
一个十岁就能单挑上百匪徒的剑客,恢复了该是何等杀才?谁不想招揽?
他相信在赵国,思庄不会选择其他人家,可出了赵国就难说啦!身为赵人,有他的立场,说话自然带着偏颇,他严肃道:
“秦人生性狡诈,诡计多端,无所不用其极,邯郸城里还住着秦国质子,他们依然敢三五不时挑衅我赵国。你可千万别听人说秦王选才不拘一格的屁话,都是骗人的!
你对他有用,自然千好万好,等你对他没用了,卸磨杀驴,全家掉脑袋不过片刻之间!例子多的一天一夜都数不完,回头我让毛遂来好好跟你讲讲,你可千万当心!”
思庄面上应了。
赵括本打算在这儿吃一顿,但因着方才林评之事,他心里疑神疑鬼,不太安稳,于是带人急匆匆往回赶。
思庄想着林评的话,觉得赵家对她还行,做人应该有来有往,于是对林评道:
“我要的仿古鸳鸯锅呢?”
林评认命去玄关处拆今早刚到的快递,做成了仿古拨霞供的模样,更方便思庄操作。尺寸也按照他的要求等比例缩小,还没有他巴掌大。
顺手给投递过去,一并过去的还有定制仿古包装的各种口味火锅底料,以及用电脑刻在竹简上的使用说明。
思庄接住从天而降的东西,交到目瞪口呆的赵括手里:
“用法都写好夹在里面啦,你带回去自个儿瞧着办罢!”
赵括脚底发飘的离开,怀疑他可能出门撞鬼啦!
思庄承认她是故意的,谁让赵括老想让她给他做阿妹!要说赵括真缺妹妹,她可不信!还不知道打甚么坏主意呢。相信他今日之后再也不会和林评抢妹妹啦!
她问林评:
“秦兵攻克野王,让赵国这般紧张吗?”
林评神色并不轻松,捏捏眉心,站在模型上方看这个小小村庄,轻声道:
“紧张倒不至于,就是互相敌视罢!”
他去书房找了几份地图给思庄投递过去,耐心解释——
秦这些年东进的野心从未停歇,自商鞅变法一百多年来,奖励耕织,远交近攻,铁骑驰骋,破三晋,弱东齐,败强楚。面对山东六国,形成了战略进攻。*
在强大铁骑咄咄逼人的态势下,韩国魏国选择曲意逢迎,楚国自顾不暇,齐国有心无力,燕国存在感几近于无。*
只有赵国,在赵武灵王的主持下,进行了“胡服骑射”的军事改革,军事力量强盛,朝堂上还有廉颇,李牧,赵奢等武将支应,具有和秦军一战的能力。
韩国因地理位置,成为阻挡秦东进的绊脚石,秦用他开刀也是情理之中。一旦秦王此次出兵获得成功,下一个目标就是赵国,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说到此处,忽然间,林评觉得露出脑袋趴在窗户上偷听的月姮三人,神色有些奇怪,眼眸微微眯了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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