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你不是他
陈年旧事一股脑儿地涌了上来，王宁锦心中一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容轩固然舍弃了她，但到底，十年前，在她孤立无援尝尽人情凉薄的日子里，他救了她的命，捂热了她的心。
“若我不给呢？”
容轩泛着冷意的声音自她耳边响起。
王宁锦清晰地听出容轩的不断升腾的怒意。
姬尘轻笑了一声，轻轻扬了扬眉。
“容世子要与我打个赌吗？”
“什么赌？”
“赌你今日能否安然无恙地出去。”话音一落，姬尘扬手自手边儿的石桌上取过一只茶盅，手腕一抖，茶盅劲射而出，直直地朝容轩的面门而去。
容轩神色一凛，侧身欲躲，那茶盅却像长了眼睛一般在半空中折了个弯儿。
躲无可躲，容轩只得一咬牙，扬手去抓。
茶盅撞入容轩的掌心，带着一股巨大的冲力震得他掌心一麻，向后退了半步。
反观姬尘，像是个没事人一般取过青天釉茶壶，稍一倾倒给自个儿斟了一盅温茶，浅浅地啜了一小口。
“死生阵不易过，容世子现下还有多少余力，你清楚，我大约也能猜出一二。”
姬尘肯这样耐心地在这儿等着他，不过是不想多费手脚。
容轩在死生阵中耗去了大半力气，方才姬尘只一个试探，虽叫他接了下来，但终归做不到素日里一般气定神闲。
“尘世子这是要强取豪夺了？”容轩犹有不甘地开口。
闻言，姬尘忽然微微仰起头，闭眸默了片刻。
看着他这副模样，容轩心底没来由地涌上一股不安，还不待这股情绪继续发酵，他便见姬尘缓缓地，弯起唇角，张开了眸子。
姬尘微微侧目，叫容轩看清他眼底无尽的黑色。
“容轩，玩了十年的李代桃僵，如今便忘了物归原主四字怎么写了？”
李代桃僵，物归原主。
那颗东珠……
王宁锦呼吸一滞，脑子里犹如一道惊雷劈下，轰得一声炸了个面目全非。“喏，你的珠子落在这儿了，还给你。”
“不是……”
“不是什么？”
“不，不是落这儿的，我，我送你了。”
“这既是你的东西，我自然不能要的，君子不夺人所好，你说你送我了，那便当作我再送给你的。”
她看见他当时无措的样子，以至后来的许些年，她都拿这事儿来取笑他。
她每每提及，他都缄口不言。
原以为，他只是觉得窘迫。
原来，原来竟然是这样。
李代桃僵，好一个李代桃僵！
容轩在听到“李代桃僵”四字时，身子便僵成了一根木头。
他瞒了十年，姬尘亦是沉默了十年，他愿以为，十年前的旧事，姬尘此生都不会再提起。
十年前，姬王府正逢鼎盛，那时姬尘还不是姬王府的尘世子，他只是生得漂亮了些，头脑聪明了些，心思细密了些。
那时，容轩还能与他说上几句话。
容轩喜欢永王府的小郡主，因那小郡主生得漂亮，性子又和顺，这事儿宫中人人都知道。
可他们不知道，姬尘也喜欢永王府的小郡主，但容轩知道。
自打小郡主被隔离到韶园去，姬尘每日都会跟着入宫议政的姬王爷通行，夜里便悄悄摸到韶园去，这些事儿旁人不知道，但容轩悄悄跟了两日，却发现了。
于是，那天夜里他特意赶在姬尘前头进了韶园。
后来的日子里，每回想到那日，容轩心里都是庆幸，幸好，那天他先姬尘一步。姬尘这个人心冷、血冷，但独独对君行谨温软得一塌糊涂，见不得她有一丝一毫的不悦。
君行谨认定了他，未免她伤心失望，姬尘便不再多言，对十年前之事闭口不提。
“你既决意将从前之事烂在肚子里，便不该再提！”
容轩气血上涌，涨得一张俊颜异常的红。
与容轩截然不同，姬尘神色极淡地觑了他一眼，温声道。
“我只要那颗珠子，若你早将他给我，自然不会有眼下的局面。”
闻言，容轩冷声嗤笑，似是自嘲似是讥诮。
从前那颗东珠，他戴着，每时每刻都是煎熬，后来，却成了君行谨留给他的唯一念想。
容轩扬手摸至颈前，捏住绳端稍稍一用力便将东珠带着挂绳儿扯了下来。“尘世子以为现下这情形，我会让你如意吗？”
容轩握着东珠的手微微用力，冷笑道。
这时，王宁锦忽然开口。
“容轩。”
容轩手上动作猛地顿住，怔怔地看向王宁锦。
他以为，当她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她必定会对他失望极了，也许，会恨极了他。
但他看着王宁锦，相隔不远，他能清楚地看见王宁锦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可她偏偏连眉都不曾蹙一下儿。
“去年七月初十，我以为你未能赶回见我最后一面。”
“今年元月十五，我以为你对我虽有情但到底敌不过家族兴衰。”“今时今日，直到此刻，我才发现，是我看错了你。”
“这些年，你并非没有做过让我不喜之事，我以为你变了，但却始终想着，你那时能不惧生死地救一个不相干的我，可见名利前程在你眼中，并没有那般紧要。”
王宁锦语声轻缓，不带半分情绪，似乎在述说着一件与她无关且极微不足道的事一般。
“原来，你没变，自始至终，你都是你。”
“但，你却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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