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狐狸尾巴
应元偏头觑了眼王宁锦，见她正朝自己微微摇头，才将出言叫停的心思止住，继续看着下方士子侃侃而谈。
“明华。”
管事看了眼一个一身儿白衣的少年，出声道。
换做明华的少年缓缓起身，与展腾对案而立，略一拱手。
“展兄，真是不凑巧，又对上你。”
展腾眸光闪了闪，冷哼一声。
“无需多言，你出招，我接下便是。”
明华清浅一笑，缓声开口。“在下以为展兄所言不实，春闱科举若无相应实力傍身，固能耍一时之奸猾，却非长远计，诚如展兄所言，若春闱成了一家之堂，能叫人随意操控，那人背后的势力既已如此强大，何必多此一举，要费心劳神参加科举反招人诟病？”
“倘若人人皆如展兄一般想法，勋贵之子第，学富五车者，岂非皆要避嫌不能参加科举？若是如此，直接由其亲贵上书举荐，是否展兄又会诟病其仰仗家族之力谋取官职？”
“依展兄看来，是否勋贵之子，皆该卸甲归田，不问政事，以证其家风清白？”
明华浅笑如常，展腾此刻却已面色铁青。
“依明兄高见，我等便该对以权谋私之人视若无睹，纵其猖獗行事？”
明华摇头失笑：“展兄言辞过激了。”
展腾眉头紧拧，这时另有一人缓笑出声。
“展兄如此愤懑想必是身有体会，亲身经历，不如请展兄以实例为我等解惑，若有理，我等必公正评断。”
集贤馆的规矩，论学头名由在场士子推举选出，闻言，展腾的脸色也稍稍好看了些。
“集贤馆的人越来越没规矩了！”
展腾刚欲开口，猛地自二楼传来一声不屑地冷哼声。
管事率先抬头望去，正瞧见王宁锦居高临下地望着一众士子。
“阁下此言何意？”展腾怒目而视。
王宁锦嗤笑：“我没说你，劳你到一边儿站着去。”
这话说得极为不客气，还不待展腾发作，王宁锦偏头看向方才出言之人。
“这位士子，若我没看错，你方才并未举笔示意，管事也未点你名字，那是谁给你的脸面让你当众坏了集贤馆的规矩？”那人望向王宁锦，眸光暗了一瞬，旋即笑着拱手。
“是在下失礼，在下给各位赔罪。”
“听闻集贤馆广纳贤才，所聚学子皆为熟读诗书礼仪之人，今日看来不过如此，我瞧着，倒还不如我一个下人来得懂规矩。”
此言一出，管事的先变了脸色，眸光不善地剜了眼那人，沉声道。
“路卫，看来是集贤馆的规矩管不住你了，若是如此，往后你也不必再来了，我集贤馆没有脸面再让你丢。”
路卫握着宣纸的手霎时收紧，面上浅笑如常。
“是在下莽撞，开罪了贵人，此事与集贤馆无关，若要论罪，在下一人担下便是。”
闻言，管事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朝王宁锦的方向望去，目光却越过王宁锦落在一直缄口不言的应元身上。
“还望贵人息怒，此番敝馆会将纹银百两如数奉还。”
闻言众人皆是一怔，显然未料到应元便是出题之人。
随即又释然，难怪他身边的随从这般猖狂。
王宁锦背着身子，负手而立，悄悄对着应元比了个手势，应元眸中极快地闪过一抹笑意。
“无妨，我这侍从素日里叫我宠坏了，口无遮拦惯了，银两我既拿了出去便再没有收回来的道理，照集贤馆的规矩办吧，今日我们便不奉陪了。”
说着，应元缓缓起身，笑得一派春风和煦，摇着扇子出了门。
“目的达到了？”
行出一段距离，应元才低声朝王宁锦问道。王宁锦蹙了蹙眉：“有些眉目。”
“为了王家五爷春闱之事？”
王宁锦黛眉微挑：“你消息倒是灵通。”
应元摇头失笑：“我如今与你们清平侯府是绑在一根儿绳上的蚂蚱，自然格外注意些，若王家出事，对我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应元别的本事没有，看人的眼光倒是一流。
比如王宁锦，初见她时，她便觉得不凡，几番相处下来，越发觉得看不透她。
这样的人，若为敌，寝食难安，若为友，自然要倾力相助。
在应元眼里，甭管雪中送炭还是锦上添花，都是情分，他日，都会化为白花花的银子回到他的口袋里。
王宁锦笑了笑：“到底是个精明的生意人。”应元不置可否：“彼此，彼此。”
与应元分道扬镳后，王宁锦打西角门儿回到容华苑，换了身儿衣裳，适才将蓝莲喊过来。
“送信给叶远，叫他盯紧集贤馆里的两个学子，一个名唤路卫，一个唤展腾，尤其是那个路卫，他这阵子见过什么人，有何异常，悉数报上来。”
“另外，你亲自去安秀院给八姑娘带句话，叫五哥这几日不要在府中读书了，去集贤馆论学，必须拿出些叫人侧目的本事来，余下的事我自会安排。”
蓝莲脚下生风似的地到安秀院传话去了，兰芝悄悄盯着冬儿和女红房的动静儿，屋里一时静极，便只剩下王宁锦自个儿。
方才在集贤馆中，看似展腾言辞最为犀利，字字句句剑指王宁禄，但细想下去，路卫跳出来的未免太是时候了。正赶在展腾叫怒意冲昏头脑的时候，他说了句“以实例为他解惑”。
这便是引着展腾将王宁禄给抬到明面儿上来了。
且看展腾的行径脾性，是个心思简单，藏不住话之人，这样的读书人王宁锦从前见过许多，便是江阁老也生来是一副这样的冷硬性子。
若是没有缘由，展腾没道理无故针对王宁禄，反倒是路卫笑里藏刀，将心绪掩饰得极好。
王宁锦长出一口气，连日来劳神劳力，稍一歇下来，整个人便恹恹地没有精神。
脑子里乱得一团浆糊似的，王宁锦伏在书案上，片刻便阖上眸子沉沉睡去。
蓝莲打外头回来时，王宁锦睡得正熟，思前想后到底是没动手将她给移到床上去，生怕将她给弄醒。
“尘世子。”门外隐约响起丫鬟的轻唤声。
蓝莲一怔，起初还以为是自个儿听错了，直到姬尘携一袭月色光华推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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