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发现餐厅有人后,江顾文猛地握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吓得林晚堂赶紧放下桌布大喊:“江小姐!别冲动,是我!”
“怎么是你?”江顾文用刀尖把桌布挑开了一边,她盯着就差躲进地缝里的林晚堂问道,“我哥呢?”
“你、你先把刀放下……”林晚堂哀求道,“江小姐,咱们有事儿好、好商量哈……”
“怂货,出来吧。”江顾文不屑地白了一眼,“你怎么在我哥家?”
林晚堂老实交代:“因为钱。”
“那你为什么被人追杀?”
“因为钱。”
“又为什么要坑龚子卿?”
“也因为钱。”
江顾文浅笑了一下,“都因为钱是吧?”
林晚堂疯狂点头,毕竟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贪财总不算什么大毛病。
可能是屋子里有些发闷,江顾文把袖子挽到了胳膊肘,林晚堂以为她热了,便殷勤地递上一杯凉茶,“来,江小姐消消暑……”
不料话音未落,江顾文拎起沙发上的抱枕就往他的头上招呼,“每句话都不离钱,你掉钱眼儿里了?!”
林晚堂丢开茶杯,下意识地就朝门口跑,谁知竟一头撞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里。
林晚堂一时间没刹住车,连带着被他撞的人都倒退了两步,他眼冒金星地抬起头,正巧看见了两张秦褚生的脸。
林晚堂:“……”
秦褚生:“……”
要死、要死!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倒是江顾文自得其乐地招了招手,“哥你回来啦!”
秦褚生先是扶好林晚堂,而后坐在沙发上,又拿过江顾文手里的抱枕垫在背后,等他悠哉悠哉地喝完一盏茶时,才冲门口不轻不重地唤了一声:“阿强,进来。”
“是!”
进来的是个少年,林晚堂觉着眼熟,便不由自主地想抬头瞧一眼,可又怕动作过大太明显,所以他依旧垂着脑袋,但眼皮都快掀上天了。秦褚生见此不禁皱眉,“小耗子,别老跟做贼似的,要看就大大方方地看。”
“小耗子……”林晚堂扫视一圈,发现这个称呼其余三人都当之有愧,他无措地指了下自己,“是我、我吗?”
江顾文无语地摇了摇头,“不然还能是谁?”
林晚堂继续耷拉着头,兀自嘟嘟囔囔:“我是偷感重了点儿,但怎么就成耗子了……”
秦褚生不再理他,转而对唐小强吩咐道:“阿强,你去给我查一下这小耗子的底,越详细越好。”
“嗐,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事儿呢。”江顾文一挥手,打发走了唐小强,“先退下吧。”
秦褚生扶额,“怎么,你都查完了?”
“还用你说?”江顾文从手提包里拿出了一沓纸,“喏,关于这家伙的一切,都在这儿了。”
“这么快?”秦褚生半信半疑地接了过来,本来没抱什么希望,结果仔细扫了一遍,没想到这丫头在外面闯荡,还是学了一些本事的。
江顾文傲娇地一撩长发,“也不看看我是谁。”
上面是她找人在中南银行探到的底,让秦褚生十分意外的是,林晚堂这个小耗子做起买卖倒是心狠手辣,当机立断。
而且他的学历,更是令秦褚生眼前一亮,“牛津大学硕士肄业,生物医学专业。”
林晚堂难以置信地拍案而起:“你说什么?牛津大学?!”
他这一嗓子把江顾文吓得不轻,“不是,你喊什么呀?!”
对上秦褚生饶有兴致的目光,林晚堂才重拾理智,他再次低下头,把自己蜷成了一团。
虽然面上害怕得一批,其实林晚堂内心早就乐开了花。这个世界的他学的跟现实里的一样,都是生物医学,问到专业领域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学校不错,”秦褚生莫名有些好奇,“但怎么肄业了?”
“为什么肄业……”林晚堂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勉强憋出了一句废话,“我、我硕士只读了一年,所以就肄业了……”
秦褚生被他那副贼眉鼠眼的德行给逗笑了,因为林晚堂就差把“你等我给你编”写脸上了。
“这么好的大学却只读了一年,”江顾文试探性地调侃道,“是急着回国杀人吗?”
大袜子,你要不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林晚堂无语,“江小姐,断案要讲逻辑,你小脑被我吃了?成天搁这儿胡说八道。”
作为现代理工大学的在读硕士,林晚堂平时最在乎的就是逻辑自洽,江顾文几次三番地信口开河,本就让他窝火,更何况,她可是一进巡捕房就说自己是“小瘪三”的!
林晚堂记仇,也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既然江顾文惹他不爽,那怼回去无可厚非,难道逞一逞口舌之快还犯法吗?横竖巡捕房都拿他没辙。
反正像江顾文这种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正好借此机会让她见识见识人心险恶。
果不其然,江顾文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几乎快把房顶子燎了,“你说谁没小脑呢?!有种你再说一遍!”
见江顾文恼了,林晚堂的气势马上就弱了下去,这个世界的痛感是切切实实存在的,他可不想受什么皮肉之苦,但嘴上却没个把门的,“你想象力这么丰富,但凡小脑发育一点儿,写小说也不至于卡文吧。”
“我主编都没催稿,你倒先操心上了……”话说一半,江顾文自己倒先愣住了,“不对啊,你怎么知道我写小说?”
秦褚生也颇为诧异,心里琢磨这小子虽怂,不过洞察力倒是出乎意料的强,他伸手把江顾文拽了回来,眼神却一直没离开林晚堂,“说说吧,怎么看出来的?”
终于有点主角光环的意思了,林晚堂差点抱头痛哭,他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开始大发慈悲地为秦褚生传道解惑:“江小姐的右手中指有老茧,上面还有没洗掉的墨痕,就算不是文字工作者,也是常年握笔杆子的。”
秦褚生没接话,但嘴角却有了笑意,林晚堂这下更有恃无恐了,接着说:“她之前一进巡捕房就掏出了个小破本,包括现在本子也不离手,证明随身携带,需要记素材。这种情况有可能是记者,但记者会干预司法公正,显然进不来巡捕房,而另一种可能,就是小说家来找灵感了吧。”
主要在这乱世之下,适合千金大小姐的职业根本没几个,所以并不难猜,而且林晚堂通过电视剧总结出了关于民国的三大标配——军阀、梨园、小说家。
就像英剧标配是庄园、虐恋、帅基佬,一样的道理。
秦褚生听完小幅度地点点头,末了还夸了一句:“挺聪明的。”
见秦褚生似乎没有收拾自己的打算,林晚堂放松了不少,他得意忘形地扬起嘴角,学着江湖人的姿势拱了拱手,道:“探长过奖、过奖了。”
明人不说暗话,既然林晚堂有些聪明才智,秦褚生也懒得和他打哑迷,干脆开门见山道:“六子他们在外边野惯了,说话也不避人,凭你的本事,大概已经猜到我是什么来头了吧?”
“探长嘛,自力更生,年轻有为,跟那些不劳而获的关系户没有半毛钱关系……”
话音未落,林晚堂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怎么说话呢?这不是赤裸裸地贴脸开大吗?!唉,人果然不能太得意了,一得意就容易飘,一飘就会说错话。
“关系户?这词儿倒是新鲜。”不过秦褚生仿佛并不介意,“那你不妨说说,像我这种关系户,需要注意点儿什么?”
闻言,林晚堂终于抬起了头,这是他第一次仔细端详秦褚生,眼前的男人并没有想象中的凶神恶煞,身上虽带着制服都掩不住的狠戾,但笑容却是淡淡的,比之前在巡捕房时少了些许压迫感。
林晚堂咽了下口水,确定秦褚生没有怒意后,才小心翼翼地措词:“秦探长,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那块表是欧米茄的高定款吧,戴这么贵的东西招摇过市,不怕被人说成贪污吗?”
秦褚生轻咳一声,往下扽了扽袖子把表挡上,“林先生如此识货,想来家境应该相当殷实吧?”
并没有,只不过因为囊中羞涩,在奢侈品牌店前流连忘返过。
而且只看,不买,因此没少被柜姐诟病。
“哈哈……”林晚堂尴尬地笑了笑,“秦探长过誉了。”
见他一副没正形的模样,江顾文不满道:“别嬉皮笑脸的,老实交代,昨晚干嘛去了?”
林晚堂心虚地避开了视线,“我、我就在家待了一宿。”
秦褚生嗤笑一声,“是吗?”
跟江顾文互怼倒还游刃有余,但林晚堂可不敢和探长硬碰硬,更何况秦褚生表面上虽是笑的,但眼神总带着些侵略性,这让林晚堂心虚更甚,手抖得几乎近于不打自招。
“龚子卿的死亡时间大概在昨天晚上七点,有目击者证明你当时并不在家。林先生,你这么高的学历难道不懂法吗?”言罢,秦褚生又不紧不慢地添了一句,“还是说,你想见识见识巡捕房到底有多少刑具?”
林晚堂不服,“这不是刑讯逼供吗?”
秦褚生仍在笑着,“你大可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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