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于飞来横“锅”,林晚堂肯定是不愿意背的,他大着胆子狡辩道:“这顶多算行情不好,谁让那姓龚的倒霉赶上了呢。而且巡捕房为难我们小老百姓算什么能耐?宋霭龄还靠操纵股市发国难财呢,有本事你们抓她去……”
糟了,言多语失,一九三五年宋霭龄刚在股票行业崭露头角,如今才一九三一年,这还剩四年多呢,也难怪江顾文疑惑地问他:“宋什么?”
“没什么,”林晚堂欲言又止,“反正这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再过几年随便找个由头把她抓了吧。”
“巡捕房你家开的啊,你说抓就抓?!”吴老六敲了三下桌子,“说正事儿!”
“哪还有什么正事儿呀?不都交代了吗?”林晚堂欲哭无泪,他委实害怕吴老六手里的枪,万一一不小心走了火,自己可真就坐等爆头了。
江顾文放下钢笔,语调轻快道:“所以你承认了,他生前确实与你结过梁子。”
“什么逻辑,你这是断章取义好吗?”林晚堂偏生话多,即使心里怕得要命,可嘴上却没个把门的,“再者说了,我让他加仓就加仓,我是他爹吗,这么听我的话……”
吴老六实在听不下去了,“哎呦呵?侬个小赤佬,看来不上点儿手段是不行了,来人!”
接受过现代教育的林晚堂明白,强者为尊,故而他十分识时务,还不等吴老六抄家伙,就直接举起双手,告饶道:“别、别、别!我错了六爷!大家都是文明人,君子动口不动手!”
江顾文刚想制止,就听见外头有动静,她打开铁门,发现一群人围了个圈,不时发出“咦”的调侃声。
圈里站着的男人很高,明显要比围着他的下属们高上半头,一身黑色的制服板正而得体,但他没戴警帽,周身凌厉的匪气便不由自主地散发开来,这让江顾文一眼就认出了他,“哥!”
江顾文的嗓音软,这句话不出所料地被嘈杂的喧闹声盖了过去,只有站在最外的一个巡捕注意到了她,“小娘皮怎么进来的?这儿是你能随便溜达的地方吗?!”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江顾文戏谑地眯起眼睛,冷哼道,“你管我是怎么进来的!”
两人都不甘示弱地开启互骂模式,你有来言、我有去语,针尖对麦芒。
“让一让。”
他们越骂越难听,在一众恭维和嬉笑声中格格不入,秦褚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恰巧撞上江顾文用刚做好的指甲挠花了巡捕的脸。
巡捕虽会武功,但也架不住姑娘家的手段,眼见他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秦褚生抓住了江顾文纤细的手腕,“差不多行了。”
在面对秦褚生的时候,江顾文跟换了个人似的,完全是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她埋怨道:“你是不是我亲哥?打架都不帮我!”
但她扭头警告巡捕的时候,双目冷冽,凶相毕露,连声音都沉了几分:“再敢扯我衣服,小心把你剁碎了喂鱼!”
秦褚生无奈地笑了笑,转而对巡捕说:“对不住,这是我妹妹,下手可能重了点儿,回家养两天吧。”
巡捕一听,敢情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得,算他倒霉。
但得罪谁也不能得罪顶头上司的亲妹子不是?于是巡捕不情不愿地低了头,“原来是秦探长的妹妹,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言罢,便悻悻地离开了。
其他人见状,也没有久留,三三两两的都走了。
秦褚生看着自己这个妹妹,脑瓜子嗡嗡的,“你怎么跑我这儿来了?”
“先不说我。”江顾文指了指他脖颈间的红印子,“老实交代,你昨晚又上哪儿逍遥去了?”
秦褚生一愣,难怪刚才那么多人起哄架秧,原来是留把柄了,他虽别扭,但也没遮遮掩掩,反而倒打一耙,说江顾文胳膊肘朝外拐,“啧,你哪头的?怎么也学他们跟着捣乱。”
“这能赖我吗?”江顾文俏皮地一挑眉,“谁让你总去寻花问柳的,怎么样,让人家逮着小辫子了吧~”
可秦褚生却难得认真地摇了摇头,他敛了笑意,琥珀色的眸子变得愈发晦暗不明,“顾文,我最近新学了一个道理。”
江顾文不明所以,“什么道理?”
“初来乍到就想一手遮天,反而会适得其反。”
“你的意思是……”
秦褚生背靠着窗台逆光而立,晨曦为他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边,江顾文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他说——
“让权。”
此言一出,江顾文瞬间就明白了,她爹行走江湖叱咤风云近三十年,秦褚生自幼便跟随左右,如今也算有样学样,终于熬成能独当一面的秦探长了。
江顾文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哥你真厉害!”
“打住。”可惜秦褚生不吃这套,“你不会就是专程跑来夸我的吧?说实话,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江顾文蔫了,清秀的眉眼皱成了一团,秦褚生从她的表情里便已经猜出了个七七八八,“和老爷子闹别扭了?”
江顾文没说话,多半是默认了。
这父女俩,三天一小吵,七天一大吵,秦褚生感觉自己都快成民事纠纷调解员了,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调解,“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一提这事儿,江顾文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带了个戏子回家!”
秦褚生一时也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说出来都嫌丢人,上海滩的女人死绝了吗?非得找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
等江顾文骂够了,秦褚生试图劝道:“她虽出身不好,但至少是个清白女子,而且你娘走了也挺多年了,老爷子一个人怪孤独的,想续弦……”
“不行!不行!”江顾文愤愤地抬起手,示意秦褚生不用替她爹找借口,“他在外边怎么花天酒地我不管,就是不能娶这个女人进门!”
“这个女人?”针对性太强了,秦褚生心下生疑,“你见过她了?”
江顾文水汪汪的大眼睛泛起了泪光,“见过了,背影和我娘很像……”
“你别哭,这事儿交给我吧。”秦褚生顺着江顾文的头发,安慰她,“囡囡受委屈了。”
“可不是嘛,委屈死我了!”小姑娘阴晴不定的,金豆子来得快,去得也快,她趁机攀上秦褚生的胳膊撒娇,“哥,我心脏痛,你得补偿我。”
秦褚生瞧她可怜,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好,想要什么补偿?我尽力而为。”
“有个命案,嫌疑犯就在里面,一会儿你审你的,我旁听。”江顾文全然没意识到自己的要求有多过分,甚至还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最近写小说没灵感了。”
秦褚生:“……”
就不该心软答应她。
见秦褚生纠结不定,江顾文趁热打铁,立马带了哭腔,“哥,我爹要娶新老婆了,他把我娘忘了,我好难过啊……”
秦褚生拿她没办法,直接破例打开了审讯室的大门,“进吧。”
“得嘞,谢谢哥!”
审讯室里,吴老六都快等睡着了。
铁门突然发出“哐啷”的响动,应该是有人来了,吴老六一激灵,他站起身,主动迎了上去,“秦探长,江小姐。”
秦褚生应了一声,然后一转眼就瞧见了缩在椅子上,正可怜兮兮地耷拉着脑袋的林晚堂。
有意思,这厮看起来胆子虽小,像个耗子一样,但一双杏眼却亮着精光,趁旁人不注意的时候就滴溜溜地四处乱瞟,形似做贼,真与鼠目没什么两样。
秦褚生拉开椅子坐下,顺便给吴老六派了个活,“听说龚怀章没了儿子伤心过度,你买点儿东西,先去赔个不是。”
吴老六正要开门,就听秦褚生又添了一句:“把警服穿上。”
公事公办,毕竟他这个探长算是新官上任,加之得位不正,多少人都等着瞧笑话呢,在这种紧要关头,定然是不能再按以前的规矩办事儿了。
吴老六明白他的弦外之音,套上制服、系好腰带、提了警棍,这才走的。
秦褚生目送吴老六离开,随后扫了一眼林晚堂的个人资料,满纸的狗爬字差点把他气出高血压,“林、林什么……”
全篇除了年龄那一栏,就没一个能看的地方。
吴老六是大摇大摆地走了,徒留秦褚生一人在风中凌乱。
“这孙子……”秦褚生把资料扔到了一边,不禁吐槽,“写得是人字吗?”
“别是你自己不认识吧?”江顾文幸灾乐祸地探头去瞧,不想就认出了一个“二十三岁”,她十分中肯地评价道:“六哥这字呀……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哈。”
知道他们卡壳了,林晚堂十分有眼力见地自报家门:“我叫林晚堂,性别男,二十三岁,三天前是中南银行的股票经理。”
秦褚生简单记了几笔,便说:“虽然龚家出了命案,但疑罪从无,把他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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