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尽快吧。”身后的胡博士深深叹了口气,高天回过头时,发现胡博士已经将头埋在柳芳的脖子边,闷闷的歌声传出来,想来是在安慰柳芳。看到这一幕,高天的心里也不好受,扭过头不愿意再看,白泽跟在他身后,没有回头,手里晃着鞭子,鞭子尾端系着瘦腰郎君,此刻已经被甩得口吐白沫。
两人站在草屋外面,被白泽捏在手里的瘦腰郎君慌忙求饶。“我记得了!我记得了!!在井里,我丢井里了。”瘦腰郎君实在是头晕脑眩,感觉内脏都要被白泽晃出来了,只得老老实实将其交代。“早说不就好了。”白泽停下晃动的手,继续将瘦腰郎君系在腰间,领着高天下山回山庄。
既然在井里,那下井的工作就要交给白泽了。高天撸起袖子,在白泽以为他要一马当先下去时,他转了一百八十度,做了个请的姿势,看向白泽。“看好。”白泽有些无奈,将鞭子交给高天,二话不说,往井里跳下。
迎接他的并不是寒冷刺骨的井水,而是一段温暖的回忆。白泽看着四周,自己又误入了哪里?这段回忆定格在山庄后的森林中,视角的主角站在一棵大树后面,似乎在躲避什么,又似乎在窥探着什么。白泽顺着窥探者的目光看去,入眼的是个大概十三四岁的人类少女,披着及腰的长发,穿着碎花裙子,有些可怜兮兮地站在树林中,与周围的景色格格不入,像是误入油画中的现代艺术品。
看来窥探者便是柳芳的丈夫,白泽记得胡博士说过,柳芳与其丈夫第一次见面,便是柳芳失踪,被其带出森林。那眼前这个少女便是柳芳了。白泽眯着眼睛,眼前这个少女只能算得上清秀,并没有什么亮眼的地方,即便是灵力也算是最普通的类型,这样的一个女孩丢在人群中,自己都未必能找出来,到底看上了哪一点呢?
带着这样的好奇,白泽走向了迷路的少女,围着少女转了一圈,此时他并不明白人类之间的感情,对于自己这种不明白也并不惭愧,作为一个在强者生存的洪荒时代活下来的大妖怪,脑子里只有不断变强、活下去,什么情情爱爱,那些是安逸的人类该享受的,天降妖力于妖怪,可不是为了让他们谈恋爱的。
就在白泽想要伸手抓少女的时候,眼前景色突然变换,自己居然来到了柳芳的卧室里,视角的主人站在门口,身后是起哄的妖怪们,白泽看见了胡博士,还有枕怪。满屋都是红色的布置,一个披着红盖头的人端坐在沙发上,能从透明盖头窥探到那正是柳芳,她正甜甜地笑着,看着视角的主人。
红色是喜庆的颜色,如果白泽没记错的话,人类总是喜欢在大节日的庆祝上穿红色,眼前这个景象,应该是柳芳与其丈夫结婚时的记忆。果然穿嫁衣的女人要比平日漂亮许多,白泽看着盖头下羞涩的脸蛋,不禁感慨道。
但他并不是来看两人秀恩爱给自己看得,他现在要找到柳芳丈夫的尸骨,然后超度柳芳。其实不超度也行,变成鬼妖大不了自己吃掉就好了,与普通妖怪比起来,鬼妖只是有些凉、没有味道,像是在干嚼冰块一样,副作用倒是没有,至少对于白泽这样的大妖来说,即便是有副作用,也能很快被抚平。
这次白泽没有再去靠近柳芳,而是反手抓住视角的主角,很快眼前的幻想像是被火烧过一样,慢慢焰火中消失殆尽。但白泽真真实实地抓到了东西,是一副人类形态的尸骨,这倒有些诧异,一般来说妖怪死亡,身体都会变回原形,如果说这是柳芳的丈夫,那他的原型应该跟人类很像。
这个想法很快便被高天证实了,柳芳的丈夫是个尸罗蛮,《海国闻见录》有载,一种男女名谓「尸罗蛮」,与人无异;但目无瞳子。人娶之,亦生男女。夜眠,魂变为狸狗,率类向水厕嗜食粪秽。“其实没有那么恶心。”高天看着白泽厌恶的脸蛋,赶紧解释道:“后面那一段是臆想的,昆叔也遇见过尸罗蛮,看起来是个很正常的人类,没有任何怪癖。”
听了这些,白泽的脸色才好些,没将手里的尸骨给丢出去。
等两人回到草屋,时间也不早了,高天有些顶不住困意,哈欠连连。“傻孩子,看看,谁来了?”胡博士温声安慰道,此刻被白泽捧在手里的尸骨中,走出了一个比较瘦弱美型的男人,有点像韩流明星,也有点像故事里经常出现的可怜书生,只可惜双目没有瞳孔,想来这便是尸罗蛮原型的样貌。
看见男人的出现,面露痛苦的柳芳突然想了,竟然站了起来,含情脉脉地扑向男人,男人也温柔地抱住柳芳,两人额头抵着额头,非常突兀地消失在众人面前。直到瘦腰郎君发出不屑的声音,众人才回过神,尸骨仍在白泽的手上,而柳芳也已经在胡博士怀里失去了生命,但走得极其安详。
“这具躯壳……”白泽最先察觉到,柳芳的身体虽然失去了灵魂,但还有些生机,不仅如此,皮肤居然变得白皙红润了。胡博士笑了笑,放开手里的身体,道:“方才不知二位何时回来,注入了一些妖力,倒让这副身体自然形成了些灵力。”高天不解,胡博士耐心解释道,虽然柳芳的魂魄已经离开了,但这副躯体还可以给别人使用。
一旁的瘦腰郎君表示,自己可以接替柳芳的身体,替她经营山庄,这工作他熟悉的。“你还挺会做梦!”高天吐槽道,怎么可能将这副身体交给他,不过这也确实是个问题,老板娘柳芳没有后代,如果她死亡了,山庄不知道何去何从,一番心血倒着实可惜,高天询问胡博士,对方倒是想得开,除了瘦腰郎君,这副躯体交给谁都可以。
起初,高天问过胡博士,想让胡博士来接管山庄,但是对方表示,自己只喜欢读书,对经营一窍不通,况且她修炼的妖力也不支持她进入人类的躯体,必须找一个心思单纯的妖怪或者灵体才行。经过这么一点拨,高天顿时有了一个人选。
自己房间不正有个枕怪嘛!想到此,高天向胡博士告辞,带着白泽和柳芳的躯壳回到了山庄内部,当小栖大半夜看着高天带回来一具尸体的时候,差点以为是妖邪伪装的,一藤条就要抽过去,高天只能边躲边和小栖解释。
“所以白泽呢?”小栖叉着腰,看着躺在床上的躯壳,皱着眉头。高天揉了揉鼻子,没有说话,下山时白泽试探了自己,问瘦腰郎君是不是要交给高天空中的委员会,如果放在以前,高天肯定会选择交给委员会的,可自从杏女那件事情发生后,他不太信任委员会了,将瘦腰郎君交给委员会会变成什么样子?被拉去另外一个地方剥离妖力,制成丹药?虽然瘦腰郎君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这份冤孽不该由自己促成。
于是,高天默许白泽处理,现在应该正在处理吧。不知道为什么,高天有自信,白泽不会吃掉瘦腰郎君。
正如高天所想,白泽站在山庄后门口,在体内找到了青雀的那缕妖力,通过自身妖力的催动,很快耳边便响起了鸟鸣声。一只灰白的仙鹤落在白泽面前,看来投奔饕餮的青雀小日子过得很不错,羽毛都光洁了不少。
“这个,是给你主子的一点心意。”白泽将瘦腰郎君丢过去,被解开束缚的瘦腰郎君还想跑,被罗刹鸟一把擒住。罗刹鸟点了点头,没有多话,振翅飞走了。恶人自然要恶人磨,而且天狐未必有那种闲心去管瘦腰郎君,不如交给饕餮。白泽冷冷地笑着,看着罗刹鸟消失在自己眼中,转身回到山庄。
房间内,小栖和高天正在等着他,枕怪已经被小栖叫了出来,只是她不会移魂,无法让枕怪附上柳芳的身体。“移什么魂?”白泽不太明白,拎起枕怪,一脚将枕怪踹入了人类躯壳中,还真是简单又暴力,结束时还象征性的拍了拍手,道:“这种什么都没有的不需要移魂,附身即可。”
可被迫进入柳芳身体的枕怪不乐意了,自己一身修为要被束缚在人类的躯体里,虽然躯体的主人自己很喜欢。“别担心,只是借用,等你找到合适的继承人就可以自行离开。不会坏你修为的。”高天赶紧安慰道,但枕怪不依不饶,最后高天不得不用,山庄里其它妖怪还需要修炼为借口,勉强让枕怪待着。
无奈,木已成舟,枕怪被迫接受事实,刚刚白泽不知道用了什么力道,他根本无法自行出来,只能垂着脑袋,回去老板娘的房间。
等枕怪离开,高天才有空去问一问瘦腰郎君的处理结果,但白泽不想多聊,搪塞了几句,便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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