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朵白花飞过漫天飘舞的彩带和欢呼,落于一剑。
这一剑刺出, 将妖魔穿心而过, 杀死在地上。
“伏魔降妖,天官赐福!”]
这突如其来的转场把众人看得皆是一愣。
身为当事人的谢怜看到这也是一愣,当看到那句“伏魔降妖,天官赐福”后,随即又反应过来这应当是他十七岁那年仙乐国大典游街的那一幕。
说起来,那还是他和花城的初次见面呢。
[那武者飞身而上,袖展如蝶翼;翩翩落地,轻盈如白羽。手里结结实实抱住了人,脚下结结实实踩到了地,他松了一口气,这才低头去看。
一个满脸缠着绷带、浑身脏兮兮的幼小孩童,正蜷缩在他臂弯中,愣愣地望着他。]
这一系列变故吓得众人惊慌失措,仿佛真情实感地代入进入了一样,如今见变故解决,有的人忍不住欢呼了起来。
想想也是,上元佳节,神武大街,扮演“神武大帝”的谢怜纵身一跃上前接住了从天而降的小孩,这怎么不算是挽救了一场危机呢?
不过当事人谢怜倒不在意这些,这些夸赞的话他年少时就已听惯了,如今再听无非还是那些类似的话罢了,他此刻的注意力全都在花城身上。
只见花城悄悄凑近他耳边,“哥哥,我就在这里替当时那个小孩说句谢谢了。”
“噗!”谢怜破功了,心想:你不就是那个小孩吗?
其实谢怜心中其实还有个疑问,那就是当时花城为何会忽然掉下来,照花城小时候那聪慧的样子,倒不像是真被人推下去的……不过,谢怜一想到每次提及这个话题时花城那含糊不清的样子,担心这个问题会不会触及花城的隐私,触发一些伤心过往,便只得作罢了。
因为比起解答心中的疑惑,谢怜还是更害怕花城会感到难过,尤其是为他而感到难过。
[谢怜便把那幼童抱了起来,递过去。谁知却没递成,风信道:“殿下,你怎么还不放手?”
谢怜奇怪道:“我放手了啊?”再低头一看,啼笑皆非,却原来是那小孩儿的一双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衣摆,没放开呢。]
师青玄最先笑了:“太子殿下好像一直都挺讨小孩子欢心的哈!”
谢怜也笑着回道:“还好吧?可能是我看着比较有亲和力些。”
其实谢怜早发现自己有点“孩子缘”了,之前的花城、戚容、半月等人小时候都或多或少对自己表达喜爱之意。
师青玄又接着说:“不过看得出来这孩子抓的确实挺紧的,怕不是把太子殿下当成自己妈妈了吧哈哈!”
这话一出,知晓那小孩真实身份的几人纷纷脸色一僵。
听到师青玄的这番话,谢怜看着身旁的花城,强忍着笑意:“嗯,那倒也不一定是把我当成他妈妈了……”
不过好在师青玄接下来没再说出啥语出惊人的话来了,谢怜刚松了口气,就感觉自己被花城揽进了怀里。
而后,花城闷闷的声音在他头上方传来:“哥哥,你觉得我是在把你当作母亲吗?”
话音刚落,没等谢怜回答,就感觉自己耳垂一沉,花城居然直接咬住了他的耳朵!
其实以往在床笫上花城也做过类似的行为,但如今在众目睽睽之下,花城这一举动不仅带着惩罚的意味,还带着些许暧昧感。
谢怜只好小声求饶:“三郎,你放开我,好不好?”
花城自然是不舍得谢怜的,本来就是略施小惩戒一下,现在听了谢怜的这声求饶,只觉得嗓子一哑,当即松开了谢怜。
这头“冲突”不断,另一头也是充满“冲突”。
魏无羡忽然感慨道:“有的小朋友就是一见到长得好看的人就硬要抱上去,死活都不撒手的那种呢!”
而后,魏无羡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对蓝思追调侃道:“是吧,思追?你小时候是不是也这样?”
蓝思追被他这么一调侃,脸一红,都不好意思回话了。
倒是旁边不明真相的蓝景仪听了,满腹疑惑,“不是思追,我记得你小时候挺乖巧来着,见了人都只敢规规矩矩地问好,最多就抱个兔子,你什么时候抱人不撒手过了?还有,魏前辈怎么知道的?”
蓝思追咳了咳,将这一切解释是含光君告诉魏前辈的,其实小时候的很多事情他自己也记不大清了。
听完这个解释,性子向来大大咧咧的蓝景仪自然是相信了,“害,原来如此,我就说为什么感觉不对呢!”
见蓝景仪轻而易举地就这么相信了,蓝思追下意识地松了口气,毕竟他们这代都是从小听射日之征的故事长大的,虽然不论是在得知自己真实身世之前还是之后,他自己对温家都并无多大感想,但景仪从小就对温家深痛恶绝,若是叫他知道自己是温氏后人的话那可就不好了……
不过蓝思追转念一想:照写魏前辈和含光君那本书事无巨细的程度来看,“温家后人”这层他怕是也瞒不了多久了……
想到这,蓝思追又陷入了苦恼中。
没办法,他是真的接受不了有朝一日从小玩到大的好友会因自己的身份而对自己心生嫌隙。
[雪白的武服上,赫然印着两个小小的黑手印。悦神服的白衣质地极好,纹理细腻,边缘处绣有精致的浅金色暗纹,华丽不显奢靡,这两个小黑手就特别明显。]
梅念卿:“小殿下啊,为救个小孩导致游街出乱子就算了,居然还把衣服就弄脏了,你可真是……”
谢怜见国师这样子,有些哭笑不得,直连说了几声“国师教训得是”。
梅念卿听了,只觉敷衍至极,感受不到一丁点真情实意,直摆手:“别说了,我看透你了,就是这般不知悔过!折煞老夫也!”
说罢,又回去接着找他做的那些纸人们下棋了。
待谢怜回过神来,就听花城忽然在他耳边小声说:“哥哥,对不起,当时不小心把你衣服弄脏了……”
谢怜没想到花城会为了这个道歉,“不打紧,不过就是一件衣服罢了,三郎,没必要为了这个道歉,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谢怜是真的无所谓,反正三郎把他衣服弄脏也不是一件两件了,更何况那件八百多年前的了。
[那是一对极为瑰丽的深红珊瑚珠, 明华流转, 光泽莹润,极为罕有。可方才谢怜拢发时才发现,原本的一对红珊瑚珠, 却只剩下一只了。]
谢怜看到这里,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神一凝,看向花城,语气中带着不确定问道:“三郎,我当时不见的那颗红珠子莫不是你给偷……捡走了?”
谢怜本想说偷,但又转念一想,万一那颗红珠子其实是之前不小心掉了然后被花城捡起来珍藏了呢?
没成想,花城直接承认了:“是,哥哥,你耳朵上那颗红珠子确实是我当时趁你不注意悄悄偷走的。”
谢怜微怔,刚想说些什么,又听花城接着说:“若是哥哥还想要,便拿回去吧,这颗红珠子确实好看,跟哥哥很配。”
说罢,花城便将原本绑着头上那条小辫的那颗被谢怜遗落了八百多年、也被花城独自珍藏了八百多年的红珊瑚珠解了下来,摊在手上,示意谢怜接。
见谢怜愣神不接,花城勾唇一笑,“哥哥,你这莫不是想要三郎给亲自帮忙重新戴上?”
谢怜可算回过了神,见花城真打算亲自帮他重新戴上这颗红珊瑚珠,想着不久前花城对他耳朵做的事,脸色一红,忙制止住:“停!不用了,三郎,珠子你自己留着吧,不用还给我了……记得以后别再偷东西了,这种行为不好。”
“嗯。”花城应着,将那颗红珊瑚珠重新绑了回去,一边观察着谢怜的反应,一边轻轻用手把玩着自己头上的那条小辫,那颗珠子时不时发出被晃动的轻微声响。
其实花城心里是有些紧张的,毕竟偷了八百多年,私自收藏了那么久,冷不丁被戳穿,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所幸,谢怜爱他,知道他偷了东西还私藏了那么久也没生气。
不过看谢怜这反应,让花城觉得出人意料的同时又觉得甚是可爱。
[风信随口道:“算了吧,人多手杂,别给人偷着捡了藏了。”
慕情原本在检查床底,听了这一句,忽然色变,手中扫帚“咔擦”一声折为两段。谢怜一愣。]
“这又是怎么了???”
众人看到这,心里也是一愣,然后纷纷议论起了慕情的这个反应是否跟那颗遗落的红珊瑚珠有关。
不过在一片议论声中,忽然有人冒出了一句:“话说,原来玄真将军以前真的是扫地的啊……”
此话一出,议论话题直接变成了“关于玄真将军真的是扫地将军这件事”。
当事人慕情原本不想理会的,但这些议论声实在是太多了,他又五感皆通,实在是忽略不了,越听越离谱、越听越气愤,他忍不住攥紧了拳头,但又顾及形象只能无奈又松开了。
不过好在,这本书后面又详细交代了慕情为何会忽然情绪失控的原因以及谢怜与慕情见面的往事。
之前议论的声音可算是消下去了,慕情才可算是松了口气。
但又有人对他泛起了同情心,“玄真将军小时候可真够惨的……”
像慕情这种天生自命不凡清高之人自然是听不得别人拿他的过往经历来同情他的,当下脸一拉,又开始徒生不爽了。
不过那些议论的人是不会注意到他的这份不爽就是了,当然,除了坐在他附近亲自目睹这一切转变的风信。
[谢怜就怕被他看穿,道:“再问绝交。并且你将会讨不到老婆。”
风信喷了:“你跟我绝交!绝交第二天仙乐举国上下百姓都会知道一件事:太子殿下穿衣服的时候被自己的袜带勒晕过去。”]
风信叹了口气,心想:当时谢怜那句话我是真没在意,毕竟当时的他也没有找对象的想法,谁知最后他真的没讨到老婆。
非但没讨到老婆,老婆儿子还跑了,找都找不到!
角落里,剑兰和错错忽然同时打了个喷嚏。
剑兰一脸疑惑,她打喷嚏就算了,错错怎么也打了?莫不是因为坐的这地太冷了?可她和错错同为鬼,又岂会怕冷呢?
但剑兰还是兼并着一切为错错着想的原则,又把错错抱紧了些,惹得错错一脸不爽,不断在剑兰怀里一个劲地蹬脚,甚是闹腾。
[谢怜笑道:“他哪有你说的那么差?只是他从小遇事比我们多,敏感也是难免的。但他人和资质都不坏的。本是一块美玉,只是出身还有性情不好,别人不能帮他拂去尘埃,难道我也不能?那我修行,和凡人又有何区别呢。]
沈清秋忍不住笑道:“真看不出来,谢兄你还有做伯乐的爱好,专来寻找那些遗落人间、沉蒙于世的千里马。”
听他这么说,谢怜愣了下,而后莞尔道:“还好吧?我只是爱才,看不得一块美玉沉灰,也算不得爱做伯乐。”
[这麻袋也不知在地上拖了多久,破得厉害,血迹斑斑。谢怜打开一看,里面果然装着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幼童!]
沈清秋早已被小冰河被虐待一事给整出心理阴影了,见此,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话,他以为他之前见到的那些虐童事件已经够狠的了,没成想一山更比一山高、人比人人更狠,居然还有更加过分变态的!
居然把一个小孩装到麻袋里拖拉拖去的,还是人吗这?!
洛冰河见自家师尊情况不对头,试探性安抚道:“师尊,你还好吗?”
听到爱徒的声音,沈清秋强行稳定了情绪,道:“无事,为.师.很.好。”
……好到他现在就想骂人!
[谢怜道:“为什么不啊?”
沉默许久,他才道:“丑。”]
看到这,谢怜不由得想起之前花城对他说的那句“青面獠牙”,忍不住对着花城笑了笑。
花城:“哥哥这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了,能否说来给我听听?”
听他发问,谢怜正色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在想你对自己的容貌为何总不自信,总对我说自己很丑,可你长相分明不丑的。”
花城挑了挑眉,笑着说:“说出来不怕哥哥笑话,以前小时候是总被那些人笑话,才会觉得自己是丑八怪,后来渐渐有人夸我好看,但我一开始不信,可说这话的人多了,又开始怀疑自己可能长得确实好看,不过在哥哥面前,尤其是跟哥哥比起来,我确实是不够好看的。”
谢怜:“你这话说的,让那些夸你好看的人都不好说什么了。”
不过虽然亲耳听到了花城的回答,但谢怜还是有些替花城难受,若不是因为小时候经历的那些事情,花城又岂会在他面前那般自卑?对自己容貌不自信、不敢碰他,就算偶尔碰了也是小心谨慎,唯恐自己身上带来的泥土污染了他。
[“家里吵架,被赶出来了。走了很久,没地方可去。” ]
谢怜觉得这段看着格外眼熟,而后仔细一回想,一下就大彻大悟了:这可不就是之前花城跟他说过的那句吗?
谢怜无奈一笑:“三郎,你啊,可真是……”
话未明了,花城便明白谢怜的意思,故意说道:“我无家可归了,哥哥这是要收留我吗?”
“三郎……”
[谢怜奇道:“你娘亲没给你取名字吗?”
那幼童摇了摇头,道:“我娘亲走了。”
谢怜道:“那你娘亲以前唤你什么?”
那幼童迟疑片刻,道:“红红儿。”]
在场那些知道“红红儿”真实身份的人纷纷忍俊不禁。
毕竟“红红儿”这个名字实在难以叫人联想到那位大名鼎鼎的绝境鬼王。
谢怜也忍俊不禁,不过他不是在笑这个名字,而是想到当年那个一跟他说话就腼腆的小孩,如今竟成了他的伴侣,不免感慨了下这时间的变化。
花城则是莫名的就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不是他父亲后来娶回家的那个尽会虐待他的继母,而是他的亲娘,那个异族出身、美艳妩媚、会在睡前给他唱异族歌哄他睡觉的母亲……
不过可惜,他母亲此生最不幸的两件事莫过于遇到他父亲和生下了他这么个祸害。
[谢怜道:“若真如此,天错我对。我势与天,对抗到底!”]
“噗!”沈清秋忍不住破功了。
感觉这话透露出一种浓浓的中二感是怎么回事?
这时,半月忽然开口说了句:“我要拯救苍生。”
“咳咳咳!”
这二重打击让谢怜猛地咳嗽起来,心想:让这么多人看着我年少轻狂时说出的这些话,当真是,当真是……有些羞耻……
不过谢怜忽然想到师无渡貌似也说过“我命由我不由天”这样跟他类似的话来着,但奇怪的是,当时他听师无渡说的时候觉得还挺热血的,可现在看自己当年说的话时却只觉得羞耻……
果然他还是老了,心境不同了吗?
[那幼童紧抿着嘴,死死揪住腰间这双手雪白的袖子,犟着忍了好久,终于还是没忍住,一只黑眼睛里突然滚下一行泪水。
谢怜从背后抱着他,道:“别哭了。不是你的错。”]
花城思绪万千,或许只有他自己才会明白当年他为何在听到谢怜那句话后才会没忍住嚎啕大哭,当经历了很多白眼、谩骂、不理解,自己早已习惯并把这些当作家常便饭后,忽然有这样一个人不嫌弃、不讨厌甚至还理解和安慰他,并站出来对着他说“这不是你的错”,那种难言之欲只有他自己知道。
[然而,无人料到的是,当天晚上,那个孩子便消失了。
更无人料到的是,这一次游历之后,年仅十七岁的仙乐国太子谢怜,于一念桥大败无名鬼魂,就这样,在电闪雷鸣之中飞升了。
三界轰动。]
谢怜忽然问道:“所以,三郎你当时连夜逃出皇极观……是因为偷听了我和国师的谈话,对吗?”
是因为知道了自己既定的命数不可更改,怕连累他,这才连夜逃走的吗?
花城怕他因此愧疚,解释说这是他自己的决定,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他都不曾后悔。
(https://www.duoduoxs.cc/biquge/135_135000/c130061164.html)
1秒记住笔趣阁网:www.duoduo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wap.duoduo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