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她不是还活着么
他不知道这老头究竟是神仙还是神棍，他现在只想让姜浔活着，让他兄弟别这么伤心难过。
老神仙脾气怪归怪，但手下工夫没耽搁，从衣服里掏出一个针包，指尖迅速划过，抽出一根便扎入姜浔头顶某个穴位。
又在姜浔脖子和心脏处各下了一根。
“把他扔出去。”
他口中的他自然是周肆。
从周肆出现到现在，他就没对周肆说过话，哪怕周肆就在面前，他也是让白若传话。
说起来周肆礼数到位，态度谦卑，可却不知道哪里惹他老人家不高兴了，他和江予白说话都不带搭理周肆的。哪怕是这时候，也拒绝和周肆交流。
江予白本来还在迟疑，而病房里其他医生看到一个穿着布鞋，一看就是乡下人打扮的老头，有年轻沉不住气的已经开始喝斥询问了。
“你是什么人？”
“老爷子，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出去！”
老神仙扎针时背对着众人的，没人看他动作，离得近的有两人，一个院长，一个是另外那位专家最出色的学生。
他眼见着自己老师都已经宣布姜小姐没救了，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老头却还敢胆大包天的扎针。
而且看那手法，真不知道是哪个犄角旮旯里找来的赤脚医生。
他忍不住便说：“这位老爷子，人都死了，难道您还有起死回生的本事不成？”江予白回头便冲他吼：“你他妈闭嘴！”
没看到他四哥人都崩溃了吗？
还也‘死’字，是嫌没人给姜浔陪葬么？
要是今天姜浔救不活，多少人得跟着遭殃？
知不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啊！
院长到底是比年轻人知轻重，伸手拦住不甘心的青年，忌惮地看了看姜明哲，又看了看周肆……
人死在他管理的医院里，这两人偏偏都不是好相与的人。
院长心思急转，连辞职信都想好了，突然，嘀。
很短的一声响。
接着，又是一声。
随后那刺得人心脏发慌的平直的声响，突然有了起伏。床头柜上的仪器上，也不再是一条毫无波动令人绝望的直线。
病床上的姜浔突然狠狠地抽搐了一下，鲜血自嘴角溢出来。
院长愣了一下，下一秒，他激动的满脸通红，用了自己平生最大最急的声音嘶声喊道：“快！快把她的头偏过去，别让血沫呛入气管！”
不等他喊，周肆早已经动了。
江予白眼睛都看直了，反应过来之后，双手合十在病床前转了来转去，神叨叨的念叨着：“谢天谢地感谢如来佛祖观世音菩萨玉皇大帝王母娘娘……”
原本被死亡笼罩的病房里重新恢复声音，几位专家们配合着那不知姓名的老神仙给姜浔做着急救。
其余医生扒在窗边门口，使劲地往里探望。
反而是姜明哲，如同丢了魂儿一般，木然地走到长椅边，木然地坐下来，眼神直直的盯着对面透明窗户外湛蓝的天空。
不知道何时早已经泪流满面。
旁边有人坐下来。
姜明哲回神时垂眸，正好看见身边男人那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的手。
他高大的身形仿佛都在因为过于恐惧慌乱神经质的痉挛着。
姜明哲的视线从那只苍白的手缓缓上移，视线掠过周肆瘦了一大圈的身体，最终停在他脸上。
这是自姜浔出事以来……不，是姜浔第一次如此认真的审视观察自己这位一直不被他真心喜欢和接受的女婿。
他对周肆有着先入为主的偏见，从来没觉得他有真心。
在姜浔出事之前，他都还在琢磨着怎么样在不让姜浔伤心的情况下，让两人分开。
若说叶染是激进派，他则保守许多，相同的是，他们内心深处是一模一样的想法。
从未觉得周肆是姜浔的良人。
但就是这么个在外名声狼籍，行事作风处处遭人诟病的人，却冲在他们前面，接过姜老爷子手里的接力棒，找寻到了那个他们所有人都以为不可能存在的奇迹。
最后把姜浔的命从阎王爷那里了回来。
哪怕现在只是一线生机。
可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不是么？
姜明哲抬起沉重的胳膊，疲惫且用力地在周肆肩膀上拍了几下。
“去休息一会儿吧。”
周肆如同生锈的人偶般点了点头：“……好。”但他没动。
面前出现一片阴影，挡住了对面斜来的天光。
窗外的蓝天白云，变成了商老太太身上的刺绣织锦。
“周、周肆。”商老太太艰难地开口，她一直认为，自己是周肆的亲外婆，周肆再如何，总不能为了个女人，连她都不认。
直到这一刻，她促不及然地对上周肆的双眸，心里的想法不再那么笃定了。
周肆那眼神不像是看一个血亲，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个物件，或者说……像看着一个死人。
“外婆。”他突然说话，连带着一旁神思恍惚的叶染都看了过来。
他语气也寻常，不见喜怒亦无怨怼，但说出来的话，却叫人骨髓生寒：“您老是不是真的年纪大了活腻了？”
商老太太先是一愣，张口就要斥骂，刚说了个‘你’字，迎着周肆森然的眼神，无形之中有一双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硬生生忍着心中的惊怒，硬梆梆的说了句：“她不是还活着么。”
周肆闻言，陡然低笑出声。
那笑声起初只是一声短促的轻笑，像不经意见轻哼出来的，直到低笑声漫开，那笑声渐渐变大，他笑得肩膀都颤动了起来。
商老太太被他笑得毛骨悚然，不禁后退一步：“你、你笑什么？”
周肆撑着冰冷的扶手站起来，掌下的冰冷触感让他想到姜浔的手，躺在病床上的她惟有心脏是热的，他甚至不敢摸她。
他再怎么努力想温暖她，那手那身子却怎么也暖和不了。他明明已经足够小心，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养着，他好不容易哄着她信任自己依赖自己……
一夕之间，全让面前这所谓的血亲给毁了。
往后他不知道她何时会醒来，不知道要花多少工夫才能堪堪把她破败不堪的身体养到出事前的样子。
他甚至不知道他还有没有那个照顾她的机会。
“不是还活着么……”他低低重复着商老太太的话，一步一步逼近，“您真该庆幸呢，她若是没了，我大概真就得为您送终了，外婆。”
他口中叫着外婆，将商老太太逼到后背抵住栏杆。
全然不顾商老太太惊恐扭曲的老脸，嘴角噙着残忍的笑，宛若慢条斯理的吸血鬼。
“外婆是不是忘了，我周肆，克亲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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